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水般的平静,缓缓地,一字一顿地,从干裂的唇间挤出:
“苏晚……”
“她……背叛我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病房冰冷的空气里。也彻底宣告了,那个名为““江曼殊”的女人,在我苏维民的生命里,连同那点基于血缘的最后一点残渣,彻底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有刻骨的恨意,和一个被权力金袍包裹、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冰冷刺骨的躯壳。而苏晚被我死死攥住的手,成了这片无边冰原上,唯一能感知到的、带着微弱暖意的……存在。
这句话从我干裂的唇间挤出,轻飘飘的,却耗尽了我最后一丝力气。
我依旧死死攥着苏晚的手腕,像抓住冰海里唯一的浮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甚至能感觉到她腕骨下急促的脉搏跳动。
我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惨白的光晕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张便签纸上刺目的字迹,还有……香樟树下那令人作呕的屈辱画面。
病房里死寂了片刻,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单调的“滴…滴…”声,像在丈量我心脏被反复凌迟的间隔。
苏晚的手在我掌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不是挣脱,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她俯身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压抑不住的愤怒:
“市长……夫人她是不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最终,那个名字还是带着冰冷的杀意,从她齿缝间挤了出来:
“您说的背叛……是不是和那个……李伟芳有关?夫人她因为这个李伟芳,背叛了你?”
我的心猛地一缩!
这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我试图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静外壳!
我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随之而来的、令人窒息的肮脏记忆。
“嗯……”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几乎听不见的鼻音,算是承认。我依旧没看她,目光固执地停留在那片惨白的天花板上。
“李伟芳……他是谁?”
苏晚的声音更沉了,像淬了冰。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瞬间的僵硬和抗拒,追问紧随而至,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锐利。
她的手反过来轻轻覆在了我紧握她的那只手上,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我冰冷僵硬的手指,传递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沉溺的暖意,但她的语气却冷硬如铁。
我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要怎么说?
说那个下午在公园里像野兽一样践踏我母亲的男人?
说那个捏着点陈年旧事就敢威胁市长夫人的垃圾?
说那个……让我此刻躺在病床上、尊严扫地的根源?
羞耻、暴怒、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虚弱感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刻意为之的轻描淡写:
“他……就我一个中学同学。我夫人以前的学生…………很多年没联系了……现在嘛,大概……就是个工地上讨生活的农民工吧。”我试图用最卑微的身份标签来贬低他,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他带来的伤害。
“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他……他羞辱了我……”
“羞辱?!”
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病房刻意维持的压抑宁静!
她猛地直起身,覆在我手上的温暖骤然撤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
她那双总是带着恭敬和爱慕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挖出每一个隐藏的细节!
“他怎么敢?!他一个农民工!他羞辱您?!他怎么羞辱您的?!”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职业套装下的肩膀绷得死紧,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狠狠碾磨出来,“告诉我!市长!他现在人在哪里?!”
那毫不掩饰的、护主心切的暴怒,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破坏欲,瞬间席卷了整个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