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璟置若罔闻,黑眸幽幽直视着她:“我一直不明白,你当年既弃了我,为何还要将我接回?不若就当我死在了戎狄,你与司马稷也可眼不见为净……”
“住口!”
赵太后的脸色已变得灰青,单手紧紧握着宝座的雕花扶手,胸口剧烈起伏着:“你怎能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哀家可是你的母亲,你的亲生母亲!”
司马璟静了下来。
赵太后的眼眶泛着红,紧紧盯着他:“是,当年的事,是我不对,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掌心掌背都是肉,你与你兄长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放弃哪一个都是在剜我的心!你当我不悔、不痛么?可我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胸臆间的情绪波涛般翻涌着,赵太后几欲落泪,但多年的磨炼与隐忍早已叫她不会再掉泪。
只是看着眼前的儿子,心口还是绞痛不已。
他为何就不能体谅她,为何始终对她的敌意这么大。
“难道你不喜欢王妃吗?”
赵太后道:“你们早已成婚多日,私下里也相处得融洽,却迟迟未能做真的夫妻。哀家知道你们两个都是矜持性子,便想着推你们一把,早些促成好事,哪里就至于叫你以命相挟?”
“促成好事,就是下药?”
司马璟轻嗤一声:“今日好心下了脏药,若明日起杀心,毒药也不过一念之间。”
赵太后实在不喜这讥讽凉薄的语气:“你好好说话!”
司马璟:“我一直在好好说话,只是说的话不入你的耳罢了。”
赵太后:“……”
司马璟平静望着她:“母后怕是太后当了太久,早已忘了如何把人当人,而非小猫小狗,或是手底下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奴才。”
“我不愿当奴才或是猫狗,相信王妃也一样。”
“若母后还想我继续活,那就拿我当个人对待,若母后不肯,随时可赐毒酒一杯,我绝无二话。”
稍顿,似是想到什么,他喉头微滚,嗓音沉沉:“只两件事。”
“一,柳仙苑那些蛇,随我一把火烧了。”
“二,放王妃归家。她本就是侯府掌上明珠,不该为我所累,在皇室蹉跎大好人生。”
这是司马璟从戎狄回来后,赵太后第一次听到他的心里话。
尽管是交代遗言……
一时心下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他如何能这样误解她,将她想得如此不堪?
明明这世上,她最爱的便是他——
当母亲的如何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仙鹤香炉中青烟袅袅,就在母子俩一坐一立,僵持着无言时,殿外传来通禀:“陛下驾到。”
赵太后和兰桂嬷嬷脸色皆是一变。
司马璟面上并无多少情绪,却分明听到心底发出一声嗤笑。
“兰桂,你先出去沏茶。”
赵太后给兰桂嬷嬷递了个眼色,兰桂嬷嬷立刻会意,撑着身子从地上起来,又恭恭敬敬朝司马璟行了个礼,方才往外殿去。
水晶珠帘轻晃着,内殿一时再无旁人。
赵太后从宝座上起身,走到司马璟面前:“阿璟。”
她伸出手,却被司马璟避开。
赵太后眸光黯了黯,收回手,叹道:“好,这回是母亲不对,好心办坏事,母亲与你道歉。”
“但母亲可以发誓,我绝无害你之心。就连往那菜肴里下的合欢散,我都特地问过太医,照着你们二人的剂量放的,只助兴,不伤身。”
说到这,她拧起眉,颇为疑惑看向眼前人高马大的年轻儿郎:“那个药,你和王妃……没中?”
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