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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灰轻裘（第1页）

翌日，天光未亮，整个宗门便已从沉睡中苏醒。

山脚下传来的隐约人声与灵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一路传上了主峰。

凌晓几乎是踩着第一缕晨光，小炮弹似的冲进了云辞的卧房，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手里还挥舞着一本装订粗糙的薄册子。

“云叔叔！你看你看！”他将册子献宝似的递到云辞面前

“这是师兄们偷偷整理的，据说这次大比有几个特别厉害的！比如这个力气可大了！还有这个身法快得像一阵风！还有……”

册子上粗糙的字迹记录着一些大比弟子中佼佼者的基本信息，擅长功法甚至一些趣闻轶事，虽粗陋，却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八卦心思。

凌无涯早已知道这些小册子的流传，对此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弟子间无伤大雅的玩闹，增加些大比的趣味性。

但同时他也严令禁止了任何形式的胜负赌博，预防有人贪图财物影响大比的纯粹与公平。

云辞才刚缓过晨起时的晕眩，起身束冠。闻言接过凌晓递来的册子，略做翻阅。看着眼前的小少年一副激动莫名的兴奋状态，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扫过一旁衣架上那件厚重的裘氅，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下。今日春光和煦，若再裹得那般严实，未免与这鲜活的气氛格格不入。

于是云辞转向一旁的侍从：“去取那套银灰色的衣衫。”

侍从躬身应诺，从衣柜深处取出一套云辞甚少上身的衣物。

上身是一件银灰色锦缎长袍，料子在光线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绣着同色系的祥云暗纹。下身是墨黑色的长裤，布料厚实柔软，一双软底翻毛元口布鞋，轻便舒适方便行走，外罩一件鼠灰色的轻裘，毛锋顺滑，既能足够保暖防寒，又比那厚重的裘氅轻便许多，虽然不及裘氅冬日防寒，但如今已是暮春，轻裘足以避寒

当云辞罕见的换上这一身衣袍，正叽叽喳喳说着话的凌晓猛地顿住了声音，发出一连串的“哇……哇……”惊叹

就在这时，凌无涯也恰好前来，看到立于房中的云辞，脚步也是几不可察地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他亦是第一次见云辞穿上如此……堪称“讲究”的衣物。

与凌晓纯粹的惊艳不同，凌无涯的感受更为复杂。

这身衣物质地虽好，却谈不上奢华，纹样也是简洁，但穿在云辞身上，银灰的冷峻却恰与他眸中的平静相得益彰，墨色的沉凝勾勒出他风骨内蕴的身形，那件鼠灰轻裘更是巧妙地将病弱之气化为了名士般的洒脱，整个人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派风景。

凌无涯恍惚间想起了近九年前，在凌霄殿初遇云辞时的场景。

那时，云辞应邀而来，一身衣袍上缀符文，暗合星宿。

而自己呢？满心满眼都是晓儿的病情，是那“星辰灵骨”带来的希望，是算计与提防，生怕这唯一的药引挣脱掌控。

云辞那身明显极其珍稀的衣料上刻画的防御阵法，在自己眼里只是麻烦，怎么会去留意这人本身是何等风姿气度呢

凌无涯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有感慨，有恍然，更有一种时过境迁的复杂滋味。

他收敛心神，语气如常：“都准备好了？软轿已在院外等候。”

云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依旧围着他啧啧称奇的凌晓，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走吧。”

他率先向院外走去，银灰色的袍角在晨风中轻轻拂动。

凌晓立刻像个小尾巴般紧紧跟上，依旧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云辞的背影。

凌无涯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深吸一口气，也迈步跟了上去。

院门外，四名气息沉稳的核心弟子抬着那架舒适的软轿静候一旁。更远处，主峰之下，演武场的方向，人声鼎沸，灵力交织，一场属于年轻人的盛会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