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婆子们觉得不对劲,一个个吓得肝胆惧寒,忙抱她出水。
擦身的擦身,换衣的换衣,等林蓉睁开眼,一杯水已经递到她的唇边。
“夫人,喝口水吧。”
林蓉没有让人为难,她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等另一碗赤豆甜粥喂到林蓉的嘴角,她别开脸,推了粥碗,“不想吃。”
婆子们面面相觑,一个个犯起了难。
之前大夫帮小夫人看病,说她脾胃不好,一定要注意三餐用膳,可以多吃一些好克化的流食。
可今日,林蓉没怎么用饭,夜里又和大都督闹过一场,再饿下去,真有个头疼脑热,脾胃不适,做下人的怕是要被主人家迁怒。
思及至此,资历最老成的周嬷嬷还是大着胆子,去前厅求见裴瓒。
武将们议事的厅堂,亲卫们擐甲执兵,戍守在外。
周嬷嬷不过探了一下脑袋,看到军容整肃的队伍,立马心生退意。
许是周嬷嬷的动静太大,主座上的裴瓒淡瞥去一眼,神情阴冷,压下手中军报。
“今日先散了,行军之事,明日再议。”
部曲家将们面面相觑,不敢催逼。
但看裴瓒冷眉驽目,心中又惊慌不安:难不成是哪处战报有什么差池?不然大都督怎会摆出这样骇怖的神情?不对啊,就连此前魏室天子发兵冀州,也不见大都督有丝毫异色……总不至于真出了什么大乱子吧?
裴瓒素来是藏事的性子,他没有与人多说,下臣也不敢多问。
等裴瓒问过林蓉近况,踅身往寝房里迈步。
那碗甜粥热了凉,凉了热,递到裴瓒手里,已是第三趟隔水蒸热了。
林蓉歪在大迎枕上,昏昏欲睡。
她沐浴洗发,还用蓬松的巾帕擦干了水,青丝散在脸颊,衬得下巴更瘦了些,一双大眼睛乌黑如海珠。
看到裴瓒过来,林蓉下意识蜷曲手指,想扭身躲开,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紧绷着,又慢慢腾挪回来,歪在床边。
裴瓒取来瓷勺,亲自舀粥,喂给林蓉。
赤豆甜粥的温度正好,抵在林蓉的唇瓣上,那小勺染上粥温,也不会烫嘴。
但林蓉仍是偏头避开,语气冷硬:“我不想吃。”
裴瓒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她不吃,他非要喂。
林蓉生了气,牙关紧闭,一副要和裴瓒抗争到底的架势。
直到裴瓒放下皱碗,凉薄的唇瓣吐露几字:“林蓉,嘴长着不吃粥,是想吃旁的物什?”
林蓉听出裴瓒的暗示,他难道是在指剑拔弩张的小少爷?
她再如何任裴瓒厮混,还从未……从未以唇侍奉过他。
林蓉气得发抖:“您不怕我咬断么?”
裴瓒掰她下颌,指肚碾上她的丰腴软唇:“你的虎牙有些尖利,既要下嘴,自该将你的牙拔尽。”
说着,又搅动那碗甜粥,再度喂给她:“趁现在还有的选……吃粥么?”
这就是个刀枪不入的混蛋,林蓉奈何不了他,鼻尖又酸,只能低头,愤愤然含咬上裴瓒递来的瓷勺。
一口粥咽下,女孩咸涩的眼泪也滚进了碗沿。
裴瓒看着水做的女子,不免眉峰微扬:没缺胳膊断腿,又哭什么?
他帮她掖去嘴角沾上的米粒,语气淡淡:“……不咸吗?”
林蓉一怔,听懂了。
这是在讽她喝个粥还把眼泪落进碗里,实在爱哭。
林蓉受不得裴瓒嘲讽,想了想,还是用掌腹压了压眼角,忍住了泪意。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