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问着,崔姣姣却无比郑重地摇摇头,继而开口道:
“梦只是梦,未曾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于我而言,我更像是读了一本有关贺朝命运的书籍,至于如何去做,仍是一片空白,全然按我自己的心意。”
“将离,我早已知晓了所有人的前尘和命运。”
她的声音揉碎在风里,飘渺得如同屋外的细雨。
阎涣闪动着眼眸,略带小心地问着:
“所以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的过去,可你仍选择了我,是这样吗?”
崔姣姣握住他的手,那温热的气息正暖着她微凉的指尖。看着他柔和的眼神,和初见时的阴冷大相径庭,仿佛那个不懂情感的千岁侯不曾存在过,崔姣姣刹那间的动容,很想暂停这一切,不让他看见大厦将倾。
“是。”
她坚定道:
“可梦里的你和现在很不一样,你鲜血淋漓,仿佛要杀尽天下人,你没有爱,没有怜悯,没有我,唯有权利。最后,你得到了想要的,可你…”
她的嘴唇抽动着,在关键的一刻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一滴泪砸在阎涣手背,烫得他心头一颤。
“笨蛋。”
他忽然将崔姣姣揽进怀里,掌心抚过她颤抖的脊背,柔声道:
“有你在我身侧,做我的守护神,我又怎会重蹈你梦中的覆辙呢。”
“我不会有事的。”
结实的胸膛传递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茶香中还带着战场归来的血腥气。
“为了你,从此我惜命。”
他一向说到做到,崔姣姣都明白的,可他以为的华胥一梦,却是书中早已为他定下的死局。
而那个哪怕困在书中永远无法逃脱,却仍旧想替他改命的人,她知晓所有人的结局,却无法预估自己的命运将飘落到何处去。
冬日走到了尽头,漠州的风雪与伤痕俱去,春日又一次来临。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春天。
与此同时,清心殿内,帝王单手一挥,瓷盏尽数粉碎。
“一帮废物!”
崔宥一脚踹翻跪地的暗影密探。
少年帝王双目赤红,龙袍的袖口还沾着泼溅的茶渍。那夜他献于阎涣榻上的女子被驱逐出泗京的消息,让他精心设计的棋局成了笑话。
“朕早知晓他不会碰骆扶桑,那女子本就得死,可厌恶此等下作法子如阎贼,竟没杀她!”
崔宥在玉阶上来回踱步,去岁御夷部献到阎涣榻上的女子是如何被阎泱关在地牢折磨的,他不是不知晓,最后御夷部是何下场,他更是看在眼里。
二十八载手握权柄,阎涣从不会如此心慈手软,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忽而顿住,仿佛想起些什么。
“又是崔瓷”
“又是她扰我大计——!”
第47章
他仰天怒吼,仿佛要将那同父异母的姐姐粉身碎骨般地恨。
暗影跪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额头点地间,汗渍早便浸湿玄衫。身前,不过二八年纪的少帝正发泄着他的怒火,身为暗影,听从差遣,唯有承受天子一怒。
“听传回的消息说,阎贼还要亲自到怀朔去谢草原派兵增援一事?”
他冷笑着掐断案头一支正盛放的芍药。
“别以为朕不知道,定是崔瓷怂恿的,那阎贼心比天高,怎可能亲自去怀朔。”
“她想让阿斯愣与阎涣结盟,让草原铁骑做他的护盾,好啊”
崔宥眸色凝沉,顷刻又在嘴角挂上一丝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