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将鬼神扎成筛子?
阴差只觉针还没落下来,脸已经开始刺刺麻麻地发痛,再加上罗刹出手论重不论轻,一时无边恐惧占据全身。
他指头压不住轻微抽搐,怀官有所察觉,眼看即将露馅,界离仿其嗓音及时阻下。
“主上三思,新君仁德好生,只怕见了一张与自己相同的血脸会更觉冒犯。”
怀官闻言,将半掀起的面具又盖下去,回过头审视化成阴差的她,危险神色闪了闪,转而豁然发笑。
“倒叫你提醒了我,幸亏!此次准你同行,必让你一睹新君风采,若得君上重赏,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界离谢过,她见怀官目光扫向榻上,地灵醉卧其中,还念叨糊涂话,火苗都要燎到身上了,仍无动于衷地瘫睡着。
“至于狱君,”怀官似在思量,托手轻吐出一口浊气,无声吹灭其身侧烈焰:“就莫怪我不顾往日情谊,如今是你站错边,该怎样处置,就交与君上定夺吧。”
话罢,两名阴差上前去将地灵架起来,早没了往日那份对四狱君的客气,甚至谈得上是蔑视地往其身上瞟。
“启程吧,”怀官旋身即走,艳美裙尾在半空划出一条红弧,回眸顺带勾一眼界离:“不能等明日了,虽说鬼神沉眠数百年,神力早已折损,但多留她们一刻便多担一分风险,赌命这事儿最是愚蠢。”
界离垂下眼,似表同意,实则神力哪有恢不恢复,折不折损的问题。
神灵由世间动植物融合化身,调用的是天地灵气,只能说是现下灾厄后的世界灵气低迷,让她神力受到些许影响罢了。
同怀官齐齐前往命台,途中光景相较从前皆是另一番模样。
这里阴差后背不再像被贴上催命符,反倒是轻松押解即将受审的魂魄,当值期间也能谈笑风生。
界离眼神似有若无从他们身上掠过,阴差笑意顿时僵在脸上,颇为顾忌地瞥看她。
她敛起眸光,随怀官踏上问天殿前数级台阶,由此入内,两旁无面鬼灵高足八尺,蜷起烟雾般的尾巴,托举盛有冥火的骨盏,将光亮延伸至幽暗的殿堂深处。
里边陈设一如数百年前,地砖上符纹诡秘,铜墙浮雕百骨堆叠,整个厅堂显得肃穆冷清,且寂静至此,只要有活人入内,一吸一呼皆听得真切。
凡阴差到此,尽是屏气凝息,生怕惹来注意,界离自然也循此常规,她刻意隐藏呼吸,将身形叠在其他阴差后边,以减少存在感。
等到鬼使通传过后,那道与她模样相同的身影终于在高台出现,别无二致的相貌,比她还要漠然的神情,难以让人觉得会有几分仁慈。
冷面音调若一柸清雪冰凉,开口道:“卿家着急见我?不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怀官甩手现出两人,眼看地灵就要发软跪坐下去,却仍不忘去搀“鬼神”,阴差被勾着肘窝,动也不敢动,头皮绷得死紧。
界离盯紧冷面朝阴差步步逼近,那人视及眼底一抹绛紫色时就已起了疑心,再加上这张掐丝面具,眼熟得很,好像在远久记忆里曾留下一丝痕迹。
“鬼神,界离?”冷面指尖触到面具,手下之物瞬间化为烟尘,露出张一模一样的脸来:“真的是她。”
怀官目光落向地灵,本有半刻凝滞,又以狠绝取而代之:“君上,四狱君果然如您所料,终将把鬼神带回地界,现在只需您手起刀落,便再无人能威胁您界主之位。”
界离被迅速剐了一眼,她会意上前递去猎魂刀。
冷面指腹抚过刀面,却在拾起之际忽然提开指头:“他不是界离……”
话语未完,手侧猎魂刀擦指而过,直直向其心口刺来,怀官大惊:“住手,谁让你将刀指向君上!”
原本两眼昏昏的地灵霎时睁眸,扬裙起身,升起数丈水幕,将他人隔绝在外,唯与怀官缠斗其中。
“原来你没醉?!”
怀官露出獠牙利爪,绞住迎面劈落的长鞭:“莫不是你一路来都在欺我骗我?你假意与我交好,就是为了今日,与鬼神行此阴谋诡计,将我利用到极致。”
地灵讥讽笑说:“你又何尝不是呢?都是各为各君,各择各路罢了,谁都不比谁清白。”
听此怀官怒极反笑:“我们还真是同一类人,否则都混不到一块儿去。”
双链鞭身“呲呲”磨过其利爪,一方卷鞭,一方拉扯,两方僵持不下。
水幕之后,猎魂刀被冷面指头弹作碎片,凡界离所化神器,对方亦是所持相同武器,雕银双刃斩下去,就连躲避的身势都是一样的。
当双刃化去,避世弯镰上手,镰刀转动竟相互钩住彼此脖颈,谁也不让谁半步。
阴差瘫坐在地,只顾着往外爬,霍然被二人异口同音喝停:“站住!想活命的话,拿出你的看魄斧。”
“斧……我的斧,”阴差瞧见裂成碎片的猎魂刀,怎也不肯交出这最后保命之物,开始装疯卖傻:“我没有斧啊,斧不是都被你们碾成碎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