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质问,又有埋怨。
心绪也不知道怎的乱了。
“雪儿也听说了,”程羡之拧眉,“此案已定,只是怕这结果不得民心。”
“这案子不是主君旁审的吗?若有问题,是否于你不利。”
“主君,夫人,二夫人在外求见主君。”女使的传话打断二人,公孙雪侧身望向外边。
“二夫人?”她看向程羡之,见程羡之未开口,才吩咐女使道,“请她进来吧。”
女使面色为难,犹豫道:“二夫人说请主君到书房一叙,她还说主君定然知道她的来意。”
程羡之端着姿态,面无表情道:“你告诉她,今夜我要宿在映月阁,不想见任何人。”
“二夫人也说了,若,若主君不见,你们的盟约便有待商榷了。”
程羡之眸子一沉,森然笼罩烛光:“我最不喜旁人威胁。”
侍女背脊一颤,两头为难,陆听晚那架势,她怕是闹起来伤了和气。
公孙雪见她拎不清,这家里到底还是程羡之说了算。
令色道:“还不下去。”
女使听从吩咐,传话后见陆听晚还不走,只能劝解道:“二夫人,主君心情不佳,正与大夫人说话呢,不然您有事明日再寻吧。”
陆听晚管不了那么多,顿了须臾,扯着嗓音朝里喊道:“程羡之,你出来。”
院内女使躲在梁柱后小声耳语,这二夫人性子竟然如此刚烈,自古哪有侧室在正房院里逼问主君的。
“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这就是你堂堂仆射大人的做派是吗?”
露珠上前阻止:“二夫人,您别说了。”
“拦我做甚,我就见一面,问完话我自会离去,程羡之你为何不敢见我!”
寒光处亮出抹肃影,那人于月色之下,皎洁如银,却泛着冷,说:“陆听晚,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胆敢言语……”
“言语什么?”陆听晚见着人怒气愈发涌上来,“你为何不敢见我,堂审过后匆匆离去,回府后只敢躲起来,你心虚了?还是你本就料定了结果。”
公孙雪跟着出来,看着二人争吵不休,她斥责着陆听晚:“二夫人,你是府里侧室,主君做何事你要当众言语辱骂,难道出嫁时陆家就未曾教过你何为三纲五常吗?”
陆听晚不想与公孙雪扯上关系,即便面对诘问,也忍下了,她的目的不是公孙雪。
也并非有意要来闹映月阁,只想问清楚,可程羡之避而不见的举动激怒了原本心底那些意想。
“大夫人如何指责我都好,扰了您清净是我不对。”
程羡之侧头说:“你先进去。”
“主君还会回来吗?”公孙雪揪着他袖口不舍放手。
程羡之应了声,下阶后掠过陆听晚,说了句:“出来。”
陆听晚跟着去,一路上她几欲要开口,程羡之脚步迈得快,她几乎是小跑的。
直至入了书房院内,他命人关上院门,就着月光与寒夜,露雾淡淡一层附着衣裳。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陆听晚,我已经提醒过你,你觉着堂审判定不公,觉着高衡该死,刑部却只判了三年牢狱之刑,不足以平愤对吗?”程羡之负手,居高临下的先发制人。
“难道不是吗?”陆听晚声音颤抖,精致五官皱成一团,每个字都透着失望。
“刑部依照案件程度与细节裁断,最终结果判定是要符合大岚律法,而非个人恩怨情仇,”程羡之言辞恳恳,就知道她不会明白,“高衡放印子钱,强行压榨百姓血汗钱是有违律法,而这不过是行商律法中最常见的借贷纠纷,高衡有借据,借据上白纸黑字写明了这利息算法。”
“可利息算法是有漏洞的,平常百姓不曾学过账目,压根不懂其中蹊跷。那是高衡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不断将借出本金滚成巨额债务,从而掏空借款人。百姓不知,大人经年办案难道不知其中缘由吗?”陆听晚言语激烈,杏眼充红。
院内争吵声隐隐绕过屋檐,程羡之仍是沉着冷静说:“是,这是子钱家放印子钱的本质根源,可是大岚律法里没有明确,是以我才说刑部断案只能以律法为本。”
“即便是高衡借贷中,因债务无法偿还,逼死人命,也不能判定高衡就是直接的杀人凶手,只能判断高衡追债之过,而不能判其杀人之罪。你若是不明白,我可请朝中拟定律法的元老给你陆听晚普及普及,即便今日不是刑部审理,你状告锦华宫或者含章殿,高衡的罪名都不足以判他死刑。”
“你以为事事较真,满腔热血便可与你如愿以偿?陆听晚,你也不小了,怎么有些事就那么轴呢?”
“我轴?我轴?”陆听晚苦笑,又无能为力,“那为何周大叔的女儿不能从春风楼接回来?”
“那是高衡与春风楼的契约,春风楼给了钱,人就是春风楼的,朝廷也无权过问。”倘若交易未成之前,那人自然能接回去,现下不行了,周大叔若想接回女儿,只能以春风楼的规矩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