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多的头发,柔顺沁凉,如黑缎一般,披散下来,人一动,青丝如波浪般起伏微光。
秦烈最喜欢她坐在他身上动作,一头青丝倾泻的模样。
可擦拭起来才知道,要费这么大的功夫。
他不急不躁,也不唤人进来,一边绞发一边叹:“你这头青丝真是难得。”
令仪道:“是要保养出来的,宫中本来就有方子,十五姐姐又改良了下,每次我洗发,流翠姑姑都会给我涂抹按摩,绞发也有讲究,不能太干,否则便会变得毛糙。”
宫里的娘娘固然天生丽质,可为了维持美貌都没少下功夫,多少年流传下来的宫闱秘方,当然有十足的效用。
秦烈道:“过几日,我从宫中寻人来为你保养。”
令仪爱俏,只是之前根本顾不得,立即理直气壮道:“要找最好的嬷嬷与姑姑!”
秦烈笑:“臣遵命!”
若换成寻常,令仪又要嗔他,可这次她心思在别的地方,“十五姐姐和流翠姑姑还是没有消息吗?”
这句话,她每隔几日便会问,这次秦烈的回答还是一样,“还在找。”
令仪顿了下,问:“现下,是不是没有消息才更好?”
隔了几年,若人还在,怎会杳无音信?只怕一有消息便是噩耗。
秦烈道:“纵使她们已经遭了不测,你也还有我。”
轻轻梳理她的长发,他轻声道:“有我一人便已足够。”
令仪未察觉他话中的危险执拗,又提起他那几个孩子。
“我是他们的嫡母,还是该与他们多亲近,若是不管不问,怕是要被人说,我这个王府主母,苛待他们。”
秦烈笑:“人小心大,你看看自己,哪里有主母的样子?”
没见过哪家主母这般娇气懒散,窝在人怀里,让人给她绞头发的。
他早有打算,“他们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左右只要有我在,他们便得敬着你,无人敢冒犯,你也不需要勉强自己照应他们。至于孝顺”他的手滑到她柔软的腰间,暗哑着道:“以后自有咱们的孩子孝顺你,难不成还要指望他们?”
她立时满面绯红,挣扎着要躲开。
秦烈一只手便轻易钳制住她,低头亲吻她额头:“你便只当这府中只有我,只当着世间只有我,无需顾忌在意任何人。”
他的话匪夷所思,便是她久居深宫那般闭塞,也知道人活在世上,冷宫中的妃嫔,也要与人相交,岂能只系于一人?
可他说的郑重又认真,眼中隐隐带着执拗。
令仪还在想那几个孩子,并未察觉,提议道:“不如这样,只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这三日,让他们给我请安?这样既不亲近,也能维持基本礼数。倘若真的井水不犯河水,只怕他们将来也要被人诟病不孝。”
此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谢玉献上玉玺后,皇上虽则龙颜大悦,却并未授予他一官半职。
若说昔日的谢家玉郎看似儒雅谦和,实则目下无尘,如今他经历三朝,倒当真养出些荣辱不惊的气度。
他一言不发,回去谢宅。
这也幸得昔日老首辅两袖清风,谢府才没在一次次京城动乱中被劫掠破坏。
不少人知道他博学多才,更有一些人知道宋家投降乃是他一手谋划。
打着提前烧冷灶的心思,有人借着老首辅的名义想要举荐他。
谢玉全都谢绝,终日待在家中,足不出户。
直到几个月后皇上终于想起他来,给了一他个翰林院五品闲职,负责编纂书目。
“玉郎大才,只编纂书目,当真太过屈才。”礼部侍郎道。
谢玉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陈兄不可妄言。”
两人刚下朝,坐于马车中行于闹市。
五品官职,堪堪只够上朝站在末排,礼部侍郎乃老首辅门生,昔日常出入谢府,算是看着谢玉长大,如今却与谢玉平辈相交。盖因如今他虽然也算高官,可这些京城旧臣,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担心过了今天便没来日?便是保了性命,这荣华富贵却是难以维继,——皇上身后那些功臣旧部,不过是还不熟悉朝政,待他们熟悉,便是他们被贬官下放之时。
这也是为何秦烈什么也不做,朝中便有许多想要攀附之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前朝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