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遍,目光一扫而过。
第二遍,目光稍作停歇。
第三遍,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好一会儿,在脑海中补全他们残缺的五官,每一个人都看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但是没有,鬼群中,没有他的母亲。
为首的姐姐道:“其实你很清楚,干嘛又多问这一句。”
邬辞砚背过身去。
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转过来,又转过去,不知所措。
阿娘没来,说明他从前冒出的那些微小念头,是对的。
魂飞魄散。
阿爹估计也是。
或许是更惨烈的下场。
因为他的阿爹阿娘“十恶不赦”“罄竹难书”。
不是所有说错话的妖怪都会魂飞魄散,多得是变成鬼游荡人间的妖怪。
邬辞砚从前不敢想,他总觉得,阿爹阿娘可能还有意识残留,可能变成一只可以飘起来的鬼,四处游荡。
阿爹肯定会拉着阿娘在墙里穿来穿去,逗着阿娘玩儿。
摘一朵空气小花,送给阿娘。
他们还好好的,只是变幻了一种形态。
他就这么骗自己,直到血淋淋的真相被撕开,袒露在面前。
屠肠决肺,摧心剖肝。
他向前走了两步,踩碎了地上的小鸟,被绊住,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摔下来。
他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他不用看也知道,是温兰枝。
温兰枝陪他坐到地上,小声问询:“你要不要哭一会儿?把你的刀给我,我可以帮你拦住他们。”
邬辞砚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咽下了那口气。
他拍拍温兰枝的手背,道:“不用。”
他努力站起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忙拿出刀。
脚步声的主人站到面前了,他握着刀,没有抬头,整个身体绷起来,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温兰枝抬起头,是姐姐。
姐姐蹲下来,试探着伸手,心一横,紧紧搂住了邬辞砚的脖子。
邬辞砚小的时候,姐姐就这么高、这么大,她宽厚的身躯可以把孩子紧紧裹住。
孩子堆里,谁推一下、绊一下,摔个狗啃泥,张嘴哇哇大哭,姐姐就丢下手里的活,把孩子抱起来,满口哄着。
她沙哑着声音,“姐姐在、姐姐在。”
小男孩也跑过来、扑过来,也搂着邬辞砚,嘴里嘻嘻笑着。
鬼群围过来了,围在周遭。
不远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来。
邬辞砚一怔。
多年的逃亡让他能迅速从失神中振作起来。
任何疏忽,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他不能没命,他还要报仇。
温兰枝不能没命,她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