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艺刚想开口反驳,屋檐上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瓦片摩擦声。
几人同时静默,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玄色身影轻点檐角飞兽,身姿轻盈如燕,衣袂翻飞间竟不带一点风声。转眼间,裴千里已稳稳落地,日光照耀下,面容却显得格外清冷。
“表兄怎的挖墙脚挖到我府上了?”裴千里声音带着玩味,一双眼睛却散发着凉意。
看到来人后,裴远桓微微有些讶异:“你不是应该……”
裴千里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恰好挡在两人中间道:“这两位是裴府的贵客。表兄若是无聊,不妨自己也去英雄救美一回?”
几年前裴千里高热不退的孱弱模样犹如在目,而眼前的这个人却已行动如风。裴远桓压下心中的烦躁,冷哼一声:“看来千里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这还要多亏表兄的提议,让我去老宅修养,这才遇见了救命恩人。”裴千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令牌,语气淡然不已。
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宁愿艺都能感受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下一刻裴远桓突然发问。
“听说谢映澜死了?”
裴千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自己手中令牌陡地掷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表兄不必担心,陛下已任命我为大理寺寺卿,特命我彻查此案。”
裴远桓伸手接过那木质令牌,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黑得仿佛能滴下墨来。
他冷眼扫过裴千里,将那令牌还与他,衣袖一甩,带着两个侍卫转身离去。
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
宁愿艺望着裴千里挺拔的背影,抿了抿唇,还是掩饰心虚地问道:“不知世子殿下……何时在那屋顶上的?”
裴千里闻声回头,唇边漾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从你们说起神医那里,我便在了。”
宁愿艺怔忡,迎上他的目光:“没想到世子殿下竟然还有偷听墙角的习惯。”
看着少女有些生气的样子,裴千里突然俯身靠近,一下子撞进乌黑的眸里,饶是宁愿艺也忍不住微微一惊,但她还是强自镇定地站在原地。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宁姑娘既然好奇,为何不亲自来问我,还用偷偷打听,难道是别有用心?”
边说着,他又向前迈了一步,宁愿艺下意识后退,鞋跟已经触到溪边的石板。
宁愿艺捏住衣角,眼中映出他俊美的面容,轻声道:“世子想多了。”
裴千里眼底浅淡的笑意加深:“既然如此,不知宁姑娘明天能不能当个证人,和我一起进宫面见二皇子。”
裴千里如是说道。
宁愿艺轻吸一口气,脚下青苔湿滑,再后退半步她便要跌入溪水里了。
见此情状,裴千里眼明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回一带。宁愿艺措不及防,倾身向前整个人都跌进他怀中。扑面而来的少女暖香,眸底映出她带着几分惊慌的模样。
风吹起两人的衣裙,衣袂交叠,发丝轻扬,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凝固了。
宁愿艺很快回过神来,下一秒便后退几步保持了距离。她整理着微乱的裙摆,秀眉微蹙:“世子殿下不必试探我,既然答应了作证,我自然是会去的。”
她抬眸直视裴千里:“不过宫中危险,绾汐就不用去了。”
……
虽说昨日裴千里那一番举动多少带着点儿威逼利诱的成分,但确实奏了效,再说像他这样从小便权贵傍身,更是得谨慎。
翌日清晨,阳光才刚刚洒下,重鱼便叩响了宁愿艺的房门,手里捧着的是一套崭新的衣服。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宁姑娘,这是今日入宫要穿的衣裳,是殿下亲自去霓裳轩挑来的。”
顿了顿,重鱼又补充道:“殿下还说……姑娘心胸宽广,昨日之事,定然不会与他计较的。”
宁愿艺抿嘴失笑,这位世子殿下,当真是深谙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她接过衣服,也没有为难重鱼。
这还是宁愿艺第一次穿这么精美的衣裳,更让她意外的是,尺寸竟然恰到好处,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当她穿戴整齐后,推门而出,发现裴千里已候在院中,静立在一旁的还有丫鬟阿隐。
天光云影,少女穿着一身浅红色挑丝双燕纹锦衣,领口袖缘缀有金色缠丝刺绣,愈发衬得身姿窈窕。乌黑的头发梳成精致的缕鹿鬓,簪着一支碧色步摇,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
裴千里抬眼,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