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裴府,抬眼便是一片深宅大院,朱红梁上雕刻着鎏金缠花纹,在日光照耀下有些晃眼,地上铺就的青玉砖光润如玉,不见一点尘埃。两侧种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翠柏,苍翠欲滴。
一位年约五十,身着深色绸衫的男子稳步趋前,向裴千里躬身行一礼,语调恭敬沉稳道:“世子殿下。”
裴千里侧身,声音清越:“这位是管事的吴伯,路程颠簸,他会带你们去住所。”
宁愿艺听罢还礼,礼貌道:“多谢世子殿下。”
少女身姿昂昂如新,竟比院中的柏树还要挺拔清秀几分,微风佛过,青丝微微飘荡。
吴管事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裴府比想象中的更大,一路上七拐八拐。
快到内院时,忽然听到流水声。只见一道活水穿院而过,溪案用太湖石砌着,溪水清澈见底,最后汇入房前的小池中,几条锦鲤在里面自在地游来游去。
吴管事停下脚步,躬身道:“两位姑娘的房间是相邻的,已提前命人打扫干净。待会儿我会让丫鬟送茶点过来,顺便留下侍奉一二。”
宁愿艺抿嘴:“多谢吴管事,不过我素日习惯一个人。”
“是啊是啊。”苏绾汐在旁边笑着附和:“我跟小艺儿两个人就好了。”
吴管事闻言不在多劝,只微微欠身道:“既然如此,房间有摇铃,有事直接吩咐老奴就可。”
“府中景致尚可,二位得闲时不妨随意走走。”
吴管事做事周到体贴,不愧是世子府的人。
待宁愿艺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疑问说出了口:“吴管家,听闻世子殿下先前缠绵病榻,如今看来却是身姿矫健,骑剑俱佳?”
吴管事神色微凝,轻叹一声:“不瞒姑娘,世子自幼在京中养着,老奴算是从小看着长大。那时公子文武兼修,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接着他又语气低沉道:“谁知天意弄人,后来殿下突然染上恶疾,这才返回老宅将养。”
“好在机缘巧合下,遇得一位神医出手相救,这才逐渐好转。”
蹲在溪边喂鱼的苏绾汐闻言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那神医竟然这么有本事?我可听说世子殿下之前病得厉害,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确实如此。”吴管家微微颔首,接着说:“不过那听说那位神医归隐山林了,世子殿下寻了许久都没找到。”
听罢,宁愿艺望向池中游动的锦鲤,它们朝水面吐出泡泡,漾开一圈涟漪。
随后吴管事便拱手辞别:“殿下久未回京,今日是老奴多嘴了。”
宁愿艺望着吴管事远去的背影,伸手挽起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自语:“倒没想到,世子殿下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苏绾汐直起身子,甩了甩酸麻的手臂,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小艺儿,你说那位神医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我听说裴家老太,可不是什么善茬。”
宁愿艺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别瞎猜,若真如此,何必编造些寻人的说辞。”
“可是我听说……”
苏绾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回廊拐角处出现一抹墨色身影,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步伐不疾不徐,身后还跟了两个低眉顺眼的侍从。
苏绾汐见状立刻噤声,悄悄拉了拉宁愿艺的衣袖,用眼神示意。
在没弄清楚来者是何人时,宁愿艺也没轻举妄动。她与苏绾汐侧身让到路边,微微垂下眼睑,行了一礼。
裴远桓的目光淡淡扫过在溪边旁的两人,在宁愿艺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溪水潺潺,几片叶子落在她浅色的衣袂上,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倒有几分宁静的气质。
“二位是府上的客人?倒是面生得很。”他声音清冽,尾音藏着若有若无的试探。
宁愿艺心下微凛,面色却不露分毫:“我们途中偶遭胡人劫持,幸得世子搭救,才能来府上暂避。不知阁下是……”
男生轻哼一声,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多年不见,我这表弟还是这般……乐于助人。只可惜,此番护送不力,朝中参他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如今怕是自身难保。”
他话语中的讥诮毫不掩饰,目光在宁愿艺脸上流转片刻,随即忽道:“不过今日既然有缘相见,二位姑娘不妨随我过府一叙。世子府经久无主,恐不是久留之地。”
听到这话,宁愿艺心下一动,面容却依然保持平静。
早就听闻树大招风,想必这位是跟裴府不对付。
她温声道:“多谢大人美意。我们既得世子相救,此刻留下,也是想尽略微绵薄之力,助世子殿下早日查明真相。”
宁愿艺话音刚落,就听到男子一声嗤笑。
“就凭他?”裴远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音量微微拔高,“一个自身都难保的病秧子,还能护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