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着金黄暖光的鲤鱼灯将前往后山的石子路照亮,夜间幽深,晚风间或地将茂密的植物吹得沙沙作响,越过几处拐弯后,前方的光亮隐隐绰绰地传了过来。
又走过一处拐角,迎面走来一位着月白色僧袍的僧人,削了度的头皮在细碎的月光下染上一层寒光,额间点着一颗朱红。
江知婳瞧见,放慢脚步,拉着裴珩在路旁避让,并朝僧人点头以示敬意。
掠过的浅薄乌云迅速移开,冷月清辉,一道被拉得长而清晰的人影在二人身前停下。
江知婳疑惑抬头,对上了僧人的目光,不禁一愣。
原先昏暗的环境下,原以为是位颇有世间经历的老僧人,没成想眼前这位素净的僧人,竟如此年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她忙移开视线,双手合十:
“师傅。”
一旁的裴珩也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师傅。”
“二位施主,可是要解签?”
江知婳抬眸,对上僧人的无甚情绪的目光,似乎他只是在看着他们二人的眼睛,从未注意到已经被她塞入袖口中的签子。
可是,他是如何得知她们求了签却没有解签的?
僧人眸光未动,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声音如晨间敲过的钟,带着僧人独有的悲悯柔和;“若我没猜错,施主手上的河灯,并非是在解签台附近领的,而是在散落的摊点处领的。”
江知婳不言,确实没错,猜想是放置在各个地方的河灯制作略有不同,颔首答道:“师傅聪慧。但我们不打算解签了,多谢师傅好意。”
僧人静默着看了二人一会儿,侧过身去,江知婳颔首示意,拉着裴珩就要从他身边路过,到下一拐角处时,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他的方向。
素白色的净袍隐匿在树影下,有些看不真切,但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们二人的方向。
一道从远方传来的古老钟声传来,浑厚却透亮,袅袅余音散去后,沉润的声音穿透过来。
“断楫残灯。”
“棠生烬上。”
江知婳脚步微顿,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刚刚隐在树影下的僧人不见了,衣袖处的签子似乎在隐隐发烫。
“怎么了?”注意到她不对劲的裴珩垂眸问道。
江知婳的另一只手撘在衣袖上摸着袖口下藏着的物品,“你刚刚有听见那个僧人说了什么吗?”
裴珩摇头,疑惑道:“我只听见了钟声。”
江知婳侧头,看向刚刚那僧人站立过的地方,柔和的杏眼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
石子路尽头照进来的暖光似乎越来越近,人们的喧闹声也逐渐传来。
“娘,为什么他们都要在河上放灯啊?”
稚嫩的幼儿被爹爹圈抱在怀里,指着河上漂着的河灯问着一旁点灯的娘亲。
“河灯承载着我们的愿景,希望它能顺着河流飘向远方,安然到达目的地,得一处慰藉。”
被娘亲温柔地揉着脑袋的幼儿嘟着嘴巴,半知半解地点头,佯装着小大人地模样拿过河灯,挣开爹爹的环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