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夫人面色有些不好,“没见着府尹王大人?”
这位是蒋老太爷的学生,当年也是蒋家的常客。
方妈妈摇摇头,“没,不过我从衙门出来,一个自称他师爷的人追上我,他说除非丈夫詈辱岳父岳母,虐待妻子致残,官府才有可能判义绝。”
这两条张文都没触犯。
蒋夫人失望极了。
“他还说了个法子,”方妈妈显得有些犹豫,“请宗族调解裁断,只要双方族老同意和离,张文也不能拒绝。”
蒋夫人苦笑道:“我父母皆亡,又因为家产一事得罪全族老小,他们谁肯为我说话?”
“要不请姨……”
“不行!我给她添的麻烦够多了,再找她帮忙,侯夫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埋怨我们姐妹。”
那她们面临的不就是一盘死棋?
屋里登时一片死寂。
门外隐约传来阵阵喧哗,小丫鬟急匆匆进来禀告:“大爷跪在门口不起来,外面围了好多人!”
蒋夫人又惊又怒,“还有一个月就是秋闱,他不要自己的前程了么?”
方妈妈冷冷道:“慢说考中考不中,就是成了举人老爷,也没有金山银山重要!太太,你千万不要心软。”
蒋夫人重重叹息一声,“走吧。”
外面的声音嘈杂不堪,人们的指指点点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大门,针一样扎在门内人身上。
蒋夫人深吸口气,打开大门。
汹涌的声浪哗地涌进来。
蒋夫人竟趔趄了下。
方妈妈一把扶住她,恨恨看向跪在门前的张弼,“大公子,跑到别人门前聚众闹事,你书读到哪里去了,还有点廉耻心没有?”
张弼重重叩头,“不孝儿请母亲归家。”
蒋夫人道:“我已决意和离,你回去吧。秋闱在即,你好好读书,别辜负家里的期望。”
张弼流泪道:“父亲病骨支离,老祖母艾发衰容,几个妹妹日夜惶恐,母亲又离家不归,曾经热闹和美的家,如今竟是一副破落衰败的景象,儿子哪还有心思读书?”
“子不言父过,父母之事,儿子不敢妄言。儿子自小在外求学,甚少留意家务,未能察觉母亲种种不如意,一切皆是儿子不孝,但求母亲给儿子一个改正的机会!”
说完低头叩首,伏地不起。
时人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然的推崇,张弼句句孝字当头,言辞真挚恳切,加之长得一表人才,当即博得一众看客的支持。
“孩子都要考试了,啥事不能等考完再说,当娘的咋能这样!”
“就是,那可是秋闱啊,我家孩子那时候,我在家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差把他供起来了。”
“不伺候婆母,不照顾丈夫,不教养子女,不孝不顺不慈,此等恶妇,不惩戒不足以警示世人!”
……
人群一片谩骂,蒋夫人始料未及,一时竟呆住了。
在人们看来,她的反应分明就是心虚的表现,山呼海啸的骂声袭来,淹没了方妈妈声嘶力竭的分辩声。
张弼跪在地上给人群作揖,祈求大家不要误会了母亲,母亲无过,都是他做儿子的不对。
这更激起人们的同情心,甚至有几个妇人上前,抹着眼泪拉他起来。
方妈妈用力撑着摇摇欲坠的蒋夫人,急急吩咐下人关门。
就在此时,一股污水横空袭来,混着烂菜叶、鸡蛋壳,泛着白沫子,哗啦啦浇在人群脑袋顶。
叽叽呱呱的骂声立时化成惊声尖叫,人们四散而逃,拥堵的门前立刻空出一大片空地,露出冷意森然的张小满。
她把手里的木桶往地上一顿,大步流星走到张弼面前。
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还没等张弼反应过来,他脸上又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