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松了口气,正欲再问,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匆匆跑近,在帐外抱拳道:“殿下,苏州府派人来传信,歹徒抓到了!要董都监前去认人。”
赵楷眉头一皱,想到昨日九死一生,又看着生死未卜的冯忠,转身对董平说道:“去苏州府衙,本王要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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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郓王一行人便到了府衙,两名歹徒五花大绑跪在堂上,潘邓站在一旁,韩府尹和凌大人站在另一旁,几人见赵楷进来,连忙行礼,黄潜善走到郓王身边,指了指地上的歹徒,“殿下,就是这两人!”
赵楷定睛一看,不正是昨日持刀要刺杀他之人!他手指捏紧了扶手,眼含冰霜,“你们是何人指使?”
那两名歹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冷笑道:“无人指使!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见财起意,看你一路走,一路散钱,便想杀人越货!如今既然被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两个若是叫唤一句,便不算是好汉!”
赵楷闻言,心中冷笑,“本王走南闯北,没见过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里杀人越货的!你两人口风倒是紧,但也要看旁人信是不信!”
第204章迷雾重重
潘邓听到那两个歹徒的话,更是冷哼一声:“在我苏州府地界撒野,光天化日行刺王室,还容得你两个不说话!左右,去寒山寺将昨日目击之人全都请来!”
正好此时天已大亮,府内衙役与一队梁山军出动到寒山寺上,将寺内长老主持、寺外一行摊贩,以及那日目击了歹徒行刺之人各请回几个,一同来到县衙之中。
不到一个时辰,府衙外便乌泱泱来了一大帮人,由郓王殿下坐在府衙主位,潘邓则坐在堂侧,案上纸笔俱全,事无巨细,依次审问。
待到正午时分,将到衙之人全都问过,潘邓一拍桌案,厉声道:“大胆狂徒!若是见财起意,为何要打听得如此详细?得知殿下心系民生,便知不是寻常人,还要执意行凶,还敢说不是行刺王室!还不快从实招来,你二人究竟是何人指使!”
那两名歹徒依旧咬牙不答,韩府尹站在一旁,冷汗连连,目光呆滞。他昨晚听到郓王遇刺的消息时,便知自己难逃一劫,已在夜里将家产分好,把孩儿连夜送到乡下,如今见事情越闹越大,只剩满心悲怆。
董平见状怒喝道:“两个贼骨头,不打不招!事关殿下安危,岂容你二人含糊?上重刑!”
一旁的凌大人忽然开口道:“董统领且慢。这两人既然不肯招供,不如先将他们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再放出风声去斩首示众。他二人若是有同伙在,必会前来相救,到时候没准还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
赵楷闻言,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却见徐观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此事恐怕另有隐情,那日臣与那歹徒对峙之时,见他二人兵器都是上好镔铁,其锋利与我手中利剑相差无几,不是寻常兵器,不如派人去查明那两人的兵器来源,或能有所发现。”
赵楷闻言思索片刻,而后说道:“凌大人此言有理,先将这二人押下,再作打算。”而后下令:“董平,带一队人马,去城中查查那两人的兵器是从何处来的!”
此话一出,韩钟况明显慌了神,大汗如瀑。董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回了消息,他匆匆走进府衙,带了两个打铁匠,“回禀殿下,查到了!那两人的兵器是韩府尹家下人找人打的,自拿的官家铁,找的正是这二人!”
赵楷闻言,勃然大怒,一拍桌案:“韩钟况,你好大的胆子!”
韩府尹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下官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事!可下官并非有意行刺殿下,而是要杀那潘邓,却被他二人认错了!”
堂上众人皆目瞪口呆,赵楷则冷笑一声,根本不相信,“来人,将韩钟况拿下,押入大牢!本王即刻上书朝廷,请求严惩!”
府衙内一片肃杀之气,众人噤若寒蝉。赵楷站在堂上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他来到苏州府本是为了兵籍一事,奉父皇之命来查明案情,却没想刚到苏州府就经历这一场风波,如今此案水落石出,他要调查的兵籍一事似乎也有头绪了。
韩钟宽为何雇人刺杀他?这其中必有缘由,而首要的就是不想让他来到苏州,发现其中秘密,因此那兵籍定是韩钟况搞的鬼!
有嫌疑之人已经抓捕,如今就等审问了。赵楷当初乘小船先行到达苏州府,后面跟着的大船第三日也到达了寒山寺渡口,人员齐备,赵楷也便更加得心应手,一边派专人去审问罪人韩钟况,一边命人在苏州府暗中调查,可一连几天下去,韩钟况闭口不言,苏州府也并未有什么蹊跷。
“他还是那番说辞?”
黄潜善擦擦额头上的汗,“回禀殿下,韩钟况还依旧说他买凶杀人,买的是潘节度使的命。”
这几日不是没对韩钟况用过重刑,一众人也都前去劝说,可无论怎样,他都表示自己虽买凶杀人,但是却是因为江山社稷。潘邓私造兵籍,意图图谋不轨,他身为大宋官员,食君禄为君分忧,理应清除叛贼!
黄潜善说道:“属下这几日又问了那些个寒山寺人,以及那两个歹徒,据这些人证词而言,若说韩钟况当初是买凶要潘邓的命,可也没什么违和之处,这……”
若事实真是如此,那原本理清的真相又开始模糊了起来,?兵籍一事又真相为何?
赵楷闭眼思索,颇觉头疼,屋中碳盆烤得人发晕,他正想让人把他推出屋去醒醒神,此时有人来报,潘节度使手下林朔求见。
赵楷叫人进来,林朔进了屋中,见过郓王殿下,拿出节度使手书并说明来意:“小人林朔,奉节度使之命,冒昧前来殿下府中,恳请殿下施以援手,解我军危急!”
赵楷见此人竟然是来求助的,连忙问道:“前线将士如何了?潘节度使这两日不在府中,本王也并未打探消息,可是南面遭遇了什么危险?”
林朔叹了口气,娓娓道来:“节度使到苏州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军奉命收复苏州府周边以及秀州乡县,士兵们个个奋勇向前,不惧生死,如今苏州大体已平;秀州北部虽有白莲教余孽作乱,但大多是平头百姓被裹挟其中。节度使大人恩威并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故而收复之事进展顺利,目前已将秀州北部大部分地区纳入掌控。然而……”
赵楷见此人犹豫,便说道:“参军但说无妨。”
“……然而再往南走,却阻碍颇多。秀州南部乃是两浙盐场集中之地,亭户世代在此生息,皆不耕种,以盐业为生。他们祖辈扎根于此,常年在盐场上劳作,彼此之间相互扶持,组织纪律性极强,丝毫不逊色于士兵。如今造起反来,连片的海岸地区陷入动荡……”
赵楷想了想盐场之乱,颇觉骇人,说道:“那些亭户的手段,竟然连梁山军都难以攻克吗?”
林朔说道:“节度使大人心怀仁义,深知无论是梁山军,广德军,还是秀州亭户,皆是我大宋子民。若强行攻打势必会伤及无辜,让百姓流离失所。因此始终不愿轻易强攻,而是思量着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化解纷争。”
原来如此,赵楷点头道:“他做得对,前线统兵是该如此,如今江南混乱,若是一味镇压,想必更加不得民心。”
林朔又接着说道:“节度使大人苦思退敌之策,忽想到殿下驾临苏州府。殿下既是王室,又乃朝廷栋梁,威望远播,若能以朝廷名义发布告示,晓谕百姓,或许能安抚民心,化解民愤。”
赵楷听此一言,便知他此行来意,犹豫片刻说道:“此事我待与参军商议一番,尔先回去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