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秘书恨不得光速下班。临走前,把干洗完的衣服送进老板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粉色的邦尼兔玩偶,一脸意外且不解道:“这是他们夜床服务送的?”
不怪黄秘书,因为他们老板是那种方圆十里寸草不生毫无浪漫意识的理工男。今天正巧他们从分部回头,老板会见了几个代表,房间有点乱,黄秘书给他叫客房清洁的时候顺手开了夜床服务。
她生怕没交代清楚,酒店给老板送了个安抚玩偶,还是粉色的。别到时候,她都躺下了,这位爷又搭错神经地要NG再来一次。
搁往常,这种毫无意义的疑问句,老板的招牌噎就是,你问我?
落座的宗墀,一身惨白照映到脸上,却只言片语没有。
倒是谭医生搭腔道:“嗳,我就是来找你这个的,你拿我女儿的礼物做什么?”
正主面上不显,伸出一只手,管秘书要她手里的东西,嘴上敷衍,“嗯,令嫒同质化的礼物太多了,我给你合并同类项几件。”
谭政瑨这下笑得不轻,“不问自取,这叫偷。”
陈向阳蒙在鼓里,“偷什么了啊?”
宗墀接过秘书手里的兔子,一把塞到他腰后头去,手示意秘书没事了。
黄秘书走到门口,听到厅里三位男士话赶话的声音,谭医生提了个谁的名字,陈总下意识附和了句,“能叫东篱这么奔走且上心的朋友没几个啊,她在乡下有亲戚?”
谭医生表示不能透露病人的个人信息,只说他们在手术室闲聊的那句,东篱说的是朋友的外婆。
陈向阳越描越黑,他中秋那会儿见过东篱一次,彼时她和徐家人聚餐,准确地说,只有徐西泽在。
徐西泽那会儿给东篱介绍某私立医院的一位整复大佬。
模棱两可算起来,徐家算是东篱的“娘家”了。贺东篱母亲与徐父搭帮过日子十来年了。
徐西泽名义上是东篱的兄长。之所以说名义上,是因为贺母与徐父并没有法定界限上的夫妻关系。
陈向阳一为宗墀合伙人,二也是宗径舟的拥趸者,他中秋那会儿就同为男人视角点拨过宗墀,徐西泽看上去挺袒护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呀。
宗墀那会儿冷笑无言,眼下依旧。陈向阳委婉激将的口吻,“徐家老岳父老岳母就是在乡下住的貌似、”
“不存在貌似。”果然,蓬头鬼应激得很。独张沙发上的他,拎起一瓶气泡水旋开瓶盖,仰头就灌了一半,说话时不朝他们看,闭目养神的样子,头发半干、睡袍领口微敞,润了水的嗓子,像空烧了许久的瓮,冷水浇下去,滋啦滋啦。
无济于事也聊胜于无。
片刻,宗墀醒睁开些眼、刻薄纠正道:“她一不会喊徐家的人外婆;二,徐西泽兄妹俩不配她去奔走。”
陈向阳再要梅开二度的,瞥到宗墀那双冷幽幽的目光,识趣闭嘴了。
谭政瑨出声打圆场,说他碍于程序不能透露病人隐私,但是东篱那天的态度还是看得到的,回来他也第一时间告诉过宗墀,“管谁的外婆,她是去上台的。下了手术台,她就跟我一起回来了。这几次她和我联络也只是聊病程,再职业病不过一姑娘。”
某人兴趣缺缺地听着,大概腰后头的玩偶碍着他事了,他只手掏出来,再把玩着兔子的一只耳朵,最后起身来,张罗谭陈二人一起去喝一杯。
谭政瑨说明早还有手术,他实在要回去了。他来这一趟,就是代表家里来谢宗墀的,也盛情邀请他父母有空来上海度假。
宗墀依旧去换衣服了,一面送一下谭政瑨,一面说拉陈向阳去喝一杯。
下了楼,等陈向阳司机过来的档口,宗墀单独陪谭政瑨去取车,路上兄弟俩再叙旧了几句,说到他父母,宗墀应答道:“嗯,我妈说今年想回来过春节的。”
谭政瑨揿亮车子,坐进里,降下车窗要宗墀快回去吧。
车外的人懒散两手抄袋,十来度的天气里,他只穿一身淡而薄的纸感条纹衬衫。不急不忙,目送着客人。最后,不沾边地来了句交代,“那笔横向课题的经费,你回头联系陈向阳的秘书。”
谭政瑨却之不恭。然而,他依旧澄清,来这一趟不为了谈这个。
宗墀在商言商的时刻总是寂然且游刃有余的。说话冷淡,又着实拿捏,“嗯,你不跟我谈,我要跟你谈。”
谭政瑨只手扶着方向盘,笑吟吟且直言不讳,“就因为我帮了你前女友?宗少爷好大的手笔。”
有人端正的阔气,口吻却不谦逊,“给你们院的,拉别人做什么。”
谭政瑨直呼大名,“宗墀,讲实在话,我老师的面子都没你大呢。”
“扯。”少爷本人一副油盐不进的面目,冷脸催谭政瑨走。
“别不信,老师摇人我得到,但是不是看在你前女友的份上,我不会要她作一助,还亲自送她回市里。”
宗墀依旧不领情的样子,只说谭政瑨这是师命难违。别把这一遭扣他头上,他不认。
车里的人这才急了,叫屈,“我不是为了你,又是打听又是车夫的。还给你前女友送伴手礼?”
多余的宗墀都不稀罕听,他只要一句,回马枪般地噎他二哥,仿佛这才是他今晚纡尊降贵下楼的真实目的——
“真要我领情,就告诉我,你的病人姓什么……我要知道,她为了谁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