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相信,火种已燃。”
江倩倩读完,起身推开窗。晚风送来艾草清香,远处孩子们正在排练新编童谣:
“从前灶台压脊梁,今朝旗帜迎风扬。
针线裁开旧罗帐,话语织就自由网。
山高路远心不惧,万里同舟共炎凉。
待得春风拂大地,处处皆是秀芬娘。”
她拿起笔,在日记本续写道:
“2024年3月22日,晴。今日得知,缅甸试点村已有四位少女重返校园,其中一人立志考取医学院。老挝首座‘月光驿站’建成当日,三百名女性排队领取应急包,队伍蜿蜒如长龙。
这个世界依旧粗粝,偏见如荆棘丛生。
可你看啊,总有人弯腰播种;
你看啊,总有花突破冻土。
我曾以为重生是为了弥补遗憾,如今才懂,它是赋予我力量去承接更多人的希望。
手腕上的疤早已淡去,但它教会我最深的道理??
最深的伤口,往往孕育最强的愈合之力。
只要还有女人敢说出‘我不舒服’,
这片土地就不会彻底荒芜。
只要还有一双手愿意递出一片干净的布,
文明的火塘就会一直燃烧下去。”
夜色渐浓,工坊二楼灯火通明。新的翻译任务正在进行,《跨境女性应急响应手册》即将出版英文、缅文、泰文三语版。墙上的世界地图又多了几个红钉,分别指向柬埔寨暹粒、越南河江、印度阿萨姆邦。
江倩倩泡了杯姜茶,翻开林秀芬手稿的复印件。泛黄纸页间,那句“你们可以躺下休息”被她用红线细细圈出。她轻轻抚过字迹,仿佛触摸到四十多年前那个寒冷雨夜中瑟缩的灵魂。
门外传来脚步声,阿依探头进来:“姐,央视想拍一部纪录片,叫《她说》。导演说,要从你的故事讲起,但重点是‘每一个开口的女人’。”
“告诉他们,”江倩倩微笑,“镜头不要对着我太久。多拍那些低头写字、抬头微笑的脸。”
阿依点头退出,顺手带上了门。室内重归宁静,唯有台灯照亮书桌一角。江倩倩打开电脑,新建文档,标题命名为:
《关于建立全球南方女性防灾知识共享平台的初步构想》
文档第一段写着:
“本项目旨在打破‘受害者叙事’的单一视角,构建以本土经验为主体的知识生产体系。我们坚信,位于边缘的女性并非需要被拯救的对象,而是最具实践智慧的变革主体……”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时,窗外划过一道流星。她许愿的方式仍是老样子??不说出口,只默默凝望。因为她知道,真正的愿望不需要神明垂听,它已经在无数双手的传递中,一步步走向实现。
这一夜,怒江流域十二个村落的“月光驿站”同步举行了“解忧信箱”启用仪式。每一封信投递进去,都将由经过培训的女性志愿者匿名回复。信纸是特制的,遇水不烂,焚毁时会浮现一行隐形字:“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而在千里之外的某所大学女生宿舍里,一个大一新生正翻看社交平台推送。她看到江倩倩演讲的片段,听到那句“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战场”,突然捂住嘴哭了。第二天,她在社团招新表上勾选了“女性健康宣传组”,并在自我介绍栏写下:“我想成为一个能让别人不再害怕说出真相的人。”
江倩倩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细节。正如她无法统计,有多少次,某个陌生女孩在厕所隔间打开“月光包”,看着里面的暖贴和鼓励卡片,终于鼓起勇气向老师请假休息;又有多少回,一位母亲读完《她们的力量》,转身抱住了正默默忍受痛经的女儿。
但她记得林秀芬日记末尾的期盼:“你们会有的。”
于是她继续写下去,教下去,走下去。
哪怕前路仍有风雨,哪怕质疑从未停歇。
因为有些路,必须有人一直走着,才能证明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