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自与万俟伊川谈话过后,怀钰便将自己锁在房内,连三餐茶饭都不许人近前侍奉。
数日过去,房门终是推开。
唐羡好守在外头,乍见怀钰魂不守舍的模样,急忙上前欲扶,怀钰抬手轻轻挡开。
说来蹊跷,近两月来,她的身子反倒爽利了些,以往稍稍伤神,她便心悸气短、四肢绵软,终日昏昏欲睡。
万俟伊川所言,时下她虽难辨真伪,谨慎一些总归没错,至于往后之事,怀钰不打算让唐羡好涉足,勉之既不可信,他所遣之人,自然不能全然相信。
怀钰面容毫无情绪,只淡淡道:“羡好,近些时日辛苦你了,你回去歇息吧,我想独处几日。”
唐羡好应下:“郡主若有吩咐,属下即刻前来,属下告退。”
那日从巷子里出来后,怀钰特意绕去城郊河边,独身一人,吩咐几名私兵前去探寻勉之所谋,这般重大之事,历来必有些许风吹草动,得以窥探真伪。
自始至终,唐羡好唯与掌柜接头,未曾得见私兵们的真容,她的私兵素来谨慎。
当年,母亲告诫她,人生在世,尤逢乱世,当为自己留条后路,母亲着手为她培植私兵,彼时宋安尚是储君,此乃死罪,为掩人耳目,母亲便将这些私兵安置南夏。
有祖母留下的万贯家财,银钱铺路,再同姨母随意胡诌一个理由,母亲与姨母乃是血亲,区区南夏户籍,算得了什么。
这些私兵,身世凄楚,亲人尽失,历经数年严苛训练,余者皆乃忠心、不畏生死之人。
唐羡好离开良久,一道身影悄然现于怀钰身后,私兵头首阮叶低声:“少主。”
怀钰回首,眸中盈满泪光,声音依然平静:“平生最恨有人骗我、伤我在意之人,可偏偏这般待我的,是我在意之人。”
从前她总逃避,如今想得明白,她在意宋辑宁,亲情?抑或有些别的?她一时难以厘清。
而今局势,她与宋安,分道扬镳是必然,心底不是不怨,怨他当年欺骗是他救她,也怨自己其实早已察觉蛛丝马迹,却始终不敢承认,一味自欺。
她心最痛,是她将祖母所留家财赠与勉之,充作他养兵的军资;又将母亲所传,唯有前朝皇室才知的密道、山中练兵之地悉数相告,助他暗中谋划。
她确有私心,然这何尝不是共赢。
只要安仁不灭,有宋靖窈在,宋安足可保全自身;而宋辑宁,她怕,他如昔年抵御戎翟那般,不顾生死。
因而她惟愿哥哥留下宋辑宁一人性命。
阮叶眸中忧色流转,素来沉静的面容难得露出错愕,“少主……”
“父亲自幼教导我的,从来都是自保。”怀钰目光空茫,唇瓣微微发颤,悲凉笑意浮上嘴角,“依托他人以求自保,而今想想也是可笑。”
怀钰彻悟,明白姑母为何恨宋辑宁夺权,理解姨母为何倾力教导勉之为君之道。
“阿叶,你说,昨日飞奴传出那信,宋辑宁能看到么?”
信中其实没说什么多的,大抵只让他不要再犯南夏,她求他信她一回,她是为保大昭,是为保他性命……
阮叶不知如何作答。
怀钰如今才体会到,那种希望对方相信自己的心情,何等心切。
记得金钗之年,父母在侧,她有姑母疼爱,姨母庇护,常与宋安、辑宁、靖窈相携同游,即便边城清苦,亦觉好生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