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对弗青的恩德,弗青感激不尽。”
“无以为报,弗青愿以身侍奉郡主,还望”
李澄玉闭了闭眼,心中升起些许挫败,这不是她想听到的回答。
但很快,她便又恢复了如常,面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李澄玉总有使不尽的耐心与精力。
在那之后,她便成了颂喜楼的常客。
弗青也因此,摆脱了每日在后院做脏活、累活,穿不暖吃不好,还要时不时挨鸨爹毒打的生活。
李澄玉在同他一起听完了楼里所有说书,看够了各式杂耍和皮影戏后,开始带他出去玩。
春日里,她们泛舟野湖,赏花、垂钓,在船舷上一人占据一边,互相泼水嬉闹。
夏夜,李澄玉会悄悄带他上山,在漫天遍野的萤光中,头抵头躺在草毯上,看夜空数不清的星星共享一颗荔枝。
秋天,她教他骑马、在山坡上放纸鸢,捉最肥的蛐蛐、打雁、烤鱼。
隆冬,弗青被李澄玉带着学会了御雪,在厚厚的冰面上比赛滚最大的雪球,临走时,留身后两个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
每一次,二人兴尽而归时,李澄玉都会问他同样的一个问题。
“弗青,你开心吗?”
然而每当弗青回答后,李澄玉总会不满意地皱眉摇头:“不,你在撒谎。”
直到某天,一向被动服从的弗青破天荒地主动邀请她来颂喜楼品茶。
而也就是那日,李澄玉在目睹一京城纨绔的暴虐行径后,出手救下了被其险些性。虐至死的鸨爹。
望着站在鸨爹床前无意识泪流满面的弗青,李澄玉看着二人轮廓有几分肖似的脸,忽然福至心灵般地问他:“弗青,你开心了是吗?”
这次,李澄玉没等弗青回答,便径自转身离开了。
她也不再需要对方的回答。
对一个人兴趣的消减只在一刹那间。
李澄玉在朦朦胧胧的猜测中,触摸到了真相一角。
恍然大悟的通透感甚至让她大方地宽恕了弗青对自己的算计。
即便这一年多来,对方从不主动、从不拒绝,只是为了保持她对自身的好奇
,进而更好的牵引与利用她行事
李澄玉甚至替弗青感到一丝开心——他只是一意孤行地将生身父亲给予的痛也当做了爱,不是不懂得这世间的好恶。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李澄玉都未再去过颂喜楼,见弗青一面。
就在她即将忘却这个人时,对方某日忽然出现在了王府对面街角。
他一身素净青衣,头戴幂篱,手中还提着一件小巧的红木食盒。
不知等了多久。
李澄玉只朝他投去一瞥,对方便惊喜地扬唇,形状优美的眼睛里似是有千言万语。
然而李澄玉已经对他失了兴趣,不等对方靠近自己,便抬步入了府。
此后,弗青的身影便日日出现在东王府门前,手中提着各式各样想要送给李澄玉的礼物。
被王府守卫阻拦几次后,他不再试图靠近,而是定定地站在不远处,视线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李澄玉最后消失的方向,从日升等到日落。
无论烈日抑或是暴雨,等待回头的身影执着得近乎化作了一尊石像。
终于,渴望之人再次驻足在了他面前。
倾盆暴雨如鞭子般落下,血线好似一条条红蛇从倒在水泊中的弗青身上钻出,争先恐后地朝四面八方游去。
李澄玉执伞停在了他身前,任由对方伸手握紧了自己的裙角。
弗青扬起湿漉漉的脸,眼神热切地望着她,由衷的笑意浮现在他的唇角。
大雨湿透了青年的衣发,显出他形销骨立到可怖的身形。
离得近了,李澄玉才瞧见其脊背处密布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