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杂种,不让你往前院跑你还跑!”
“三番五次搅黄老子好事,今儿老子不把你这身贱皮子抽烂就倒喊你作祖宗!”
李澄玉被这几声骂吸引了注意,不由地转眼望去。
但见一男子正侧对着她,手中挥舞着一根细而韧的短鞭。
对方满头珠翠,一身艳丽华服型制却颇为大胆,大片的脖颈胸脯以及手臂都随着他扬鞭的动作暴露在外面,白腻腻一片。
比起李澄玉方才在前厅见过的一些名伎,对面那个男人已经称不上一句年轻。
对方发狠眯眼时,眼尾还会牵起道道细纹。
然而他的长相无意是最令人眼前一亮的,即便已然是半老徐郎,却依旧风韵犹存。
不过这风韵在那男人恶狠狠挥了几鞭后,便被打成了齑粉。
男人的对面,直直站着位塌肩低头的少年。
比起一身华服打扮美艳的前者,后者只穿着简单的短褂褐裤,料子像是浆洗过千百遍,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衣摆边缘起了毛边,灰扑扑毫不起眼。
啪!啪!啪!
男人话音还未落下,鞭子便如暴雨般劈头盖脸地朝褐衣少年招呼了过去。
那动静,听得李澄玉忍不住蹙眉牙酸。
然而出乎她预料的是,自始至终对面少年都不避不闪,甚至没说一句讨饶的话。
那时的弗青也才十六岁,然而身量已然抽得纤长挺拔。就是瘦得实在过分,整个人像极了初春江边新生的青柳,随便一阵风来就仿佛能将他吹折似的。
龟婆顺着李澄玉瞧的方向望了一眼,歉意地同她解释:“这是我们鸨爹在教训不听话的奴才,让郡主您见笑了。”
说着说着,二人便走到了近前。
与此同时鞭子与辱骂声仍在继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逐渐有血珠顺着扬起的鞭子飞溅到周围的花草上,路过的仆从见状都飞快地绕道走。
然而李澄玉却在那时鬼使神差地走上了前。离得近了,她才听清那挨打少年并非是个哑巴,他喉中不断有声音发出。
起初,李澄玉以为对方这是在抽泣或者求饶的呜咽,直到看见他低垂着头仍掩饰不住的上翘嘴角。
他竟是在笑。
最后,李澄玉终是没忍住胸中的好奇,插手了此事。
有她这个郡主出面,颂喜楼上下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李澄玉十分顺利地将弗青从鸨爹手里救了出来。
上药时,她便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方才,我瞧见你在笑,为什么?”
“明明他都那样对你了”
说着这句时,李澄玉的语气有些愤慨不平。
然而少年弗青却顶着满脸的鞭伤,笑得真情实意,口吻幸福:“郡主误会了,鸨爹那是在对弗青好。”
“弗青开心,所以才会笑。”
李澄玉闻言不解又惊讶。
但她对弗青的好奇与兴趣却并未因此消减半分,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厚。
于是她索性将弗青养在了颂喜楼,每次来楼里学做菩提玉斋时,都会去瞧上一眼对方。
这期间,常人难得一品的佳肴、点心,另人艳羡的华服、美饰,有趣新奇的小玩意儿,更是如流水般往他屋子里送。
偶尔,李澄玉还会亲自给他上药。
但她却再也没见过弗青流露出与那日相似的,真情实意又幸福的笑。
等到李澄玉完全学会做菩提玉斋那日,她再次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彼时的弗青伤势已然大好,穿着袭柔软洁净的明岚色绣金襕衣,迎着西窗的余晖,在一点点地擦拭着自己的湿发。
李澄玉走近他,在铜镜中与其对视:“弗青,这几日你过得开心吗?”
少年弗青闻言回过头,冲着她浅淡一笑。笑容比之四年后要青涩许多却已然初露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