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犹豫着放慢了脚步。
为了不让小荷发现他的窘态,他悄悄凑到孟允抒耳边问道:“我如今这副模样,对得起我娘的期待吗?”
孟允抒哑然失笑。所谓“近乡情怯”,说的就是许昭这样吧。
为了让许昭放心,她低声耳语,用上了不容置疑的语气。
“许郎,你为夫、为父、为官都无愧于心,娘若是泉下有知,必然会倍感欣慰。”
归根结底,她对许昭的要求只有这些。
于是,许昭也站在他母亲的坟前,在心中将这些情况默默转述给她听。
“娘,如今绥宁县也有了专为穷人家的孩子开设的免费学堂,他们不用再为读书发愁了。”
“以前女子大多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可她们现在也一样能够通过科考入朝为官。”
“现今人们的婚姻大事可以不全由父母安排,他们若有心仪的人选,旁人不得横加干涉。”
这桩桩件件都与他母亲所遭受过的苦难相关,也是江芷兰、柳玉成、潘掌柜等无数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它们正在一一实现。
说到最后,许昭眼前只余下一片汪洋,泣不成声。
在孟允抒的眼神暗示下,小荷替许昭擦去眼泪,和孟允抒一起轻声安慰她。
而后,像是为了转移许昭的注意力,小荷举起了手中的那个匣子。
“爹爹,娘亲,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吗?”
孟允抒将目光投向小荷,注视着她小心地打开匣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花环,从外观上就能看出编织者的手艺青涩。那花环上面簪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有些花朵已经有些发蔫,失去了原本的光鲜。
许昭愣了愣:“半月前你缠着我教你编花环,为的就是这个?”
小荷点了点头。
这般手艺是许昭从他母亲那里学来的,现今又传到了小荷这里。
孟允抒好奇地看看那些枯萎的小花,提出新的疑问:“那你为什么不采些鲜花来编它?”
“因为它们是我从京城一路带来的花。”小荷露出狡黠而自得的笑容,“这一路上我们每次停下来的时候,我都会偷偷采几朵花放在匣子里。”
她看看许昭,进一步解释了她的行为。
“爹爹说,婆婆一直想去京城看看,可她始终没能去成。所以我想带她走一遍这条路。”
孟允抒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至少她现在可以说,小荷有自己的主意并不是坏事。
“那你把它送给婆婆吧。”
孟允抒托着小荷的后背,让她走到那座土堆面前。小荷神情庄重,将花环缓缓放在土堆的尖顶上,就像把它戴在了祖母的头上。
做完这些,孟允抒带着小荷静立于许昭身边,向面前的老者致以最深切的敬意与缅怀。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花环上的花瓣与叶片随风而动,如同老人飞扬的发丝。恍惚之间,孟允抒似乎听到耳畔传来一句诗文。
“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