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元觉的问题刚出口,方腊便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众人围着房间中央的圆桌团团坐在一起,方腊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递给身旁的人。
字条在众人手中无声传递,每个看完的人都面色凝重。最后回到方腊手中时,他盯着那行小字又看了一遍,才将它凑近灯焰烧了个干净。
“大哥,我们今夜动手?”
方腊点点头,从靴筒里抽出地图铺在桌上。他点点皇城司后墙的一处暗门,指甲在下面划了划,显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石宝、邓元觉、李付。”方腊一个一个点名,“丑时一刻,皇城司西角楼。”他又划向地图边缘,“厉天闰带人去金水门候着,若有意外,鸟鸣示警,我们从金水河中潜走。你们几个,去咸丰水门,备上快马,一旦接到帝姬,即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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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金扒着草垫上的稻草无聊的数数。
她听说有一种严酷的刑罚,叫感官剥夺,将人关在一片全黑的屋子里,过不了多久,被关着的人就会承受不住,将所有的秘密全部吐出。所幸皇城司的监狱还没这么变态,虽然灯光昏暗,但还经常有狱卒前来巡视。福金无聊的已经和狱卒唠了好几遍家常,就是这些人太胆小,不敢和她多说几句话,这让她感觉这群人才是被关起来的囚徒。
福金又抠抠囚服上粗糙的纹理。下狱的当天,她那一身华服就已经脱了下来,换上了这身粗布衣服。这古代的衣服十分扎手,还是石榴细心,给她留了一身细布的里衣,不然光穿这身囚服,估计这一身都没块好皮了。想她一个现代社会知法守法的好青年,到了古代,竟然自愿下狱,真是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踢踏踢踏”地声音由远及近,福金知道,这是丑时了,每到这个时候,那狱卒就会过来巡视一番。
果不其然,一盏幽黄的灯光一点一点的从尽头逐渐放大。
狱卒略带恐惧的看一眼福金,又连忙垂下眼皮,假装自己不过是不小心看了一眼。长得这么美,竟然是个疯子,狱卒有些可惜的想到。
他巡视一圈,福金还在那儿扣着草垫上长短不一的草梗,周围一切都很正常。
他又提着那小灯晃晃悠悠的顺着来路走远。
福金继续低着头扣草梗。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众多人声和脚步声响起,间歇着夹杂几句“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那狱卒正走到甬道的尽头,闻言,连忙放下灯笼,登登登几步消失不见。
“行动还挺快。”福金嘀咕一句。
外面的喧闹嘈杂声仍在继续,福金这里,弥漫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安静。
这时,甬道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不再像方才那样拖沓,很是干脆,只不过似乎人数不少。福金偏过头,向栏杆外望去,很快,她就看到了来人。
段武带着一个仆役打扮的男人过来了,他打开牢门。
“殿下,”那男人快步进来,向福金行礼,“小人方腊,特来救您出去。”
“好!”福金站起身,扶住他,“多谢你此番前来相助,话不多说,咱们开始吧!”
段武点点头,干脆利落地打开福金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她甩甩手臂和腿,一阵松快。关了大概十几天,福金感觉自己都快习惯了这重量,猛地去除了,还有点不适应。
方腊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拿出另一套仆役的服饰,两人避讳的转过身,她迅速套上外套,又将头发编起,很快就收拾好了。
外面救火的声音小了一些,三人不敢耽搁,段武拿过一桶油浇到草垫上,又从油灯里引出火种,轰的一声,一把新的大火重又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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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畅通。
火势不小,整个皇城司都乱糟糟的,福金和方腊低下头,跟在段武身后,穿过救火的人群。
“段统领!”
有人看到段武,打了个招呼。
段武摆摆手,示意身后跟着的福金和方腊快走:“赶快跟着我去搬水桶!”
一阵混乱中,三人出了皇城司的大门。趁着夜色和火光,三人成功碰上了候在外面接应的手下。
段武回过头,又看一眼皇城司的方向。
方才他在牢狱里点的那把火也燃了起来,牢狱的栏杆都是用木头所做,一旦烧起来,火势蔓延迅速,此时,皇城司里留守的官兵们几乎全部出动,无人注意这边。
“殿下,”段武朝福金拱拱手,“您放心,义庄的尸体我已经寻摸好了,稍后就放进去。”
福金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抱拳也向段武行了一礼:“此番我能够脱难,全靠各位鼎力襄助,段统领,你今日帮我之情,我必不会忘。”
段武连忙转身避开,直道不敢:“可惜之后在下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祝您此行一帆风顺,一切皆得所愿。”
时候不等人,众人未再继续叙旧,道了声告别后,福金带着方腊几人向着金水门走去。
其时天虽暗,但因着火光照着半边天,整个坊间都被照得红通通一片,在这一片红光中,福金最后看了一遍这座汴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