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面深深望着皇后,温和缓言,“有时近水楼台未必先得月,倒易被水中月迷惑反噬。”
云柔哲顿然了悟其言下之意,大抵感情与权势俱如此。
“多谢母后教诲,儿臣宫里还有事要理,便先告退了。”
太后点点头,君珩登时僵滞原地,喉头发涩微张着口,终是目送凤袍从身侧离开。
“母后明知其实是朕离不开皇后,为何还……?”想起方才云柔哲甚至未瞧自己一眼,君珩的语调不免暗哑又急切。
“哀家可是在帮皇帝。”太后慢条斯理地轻拍着怀中皇孙,慈眉善目透出微妙。
桃花眸一怔,倏尔起身顿首,“那儿臣也告退了。”
仪元殿宫人捧着皇后用物进进出出,见皇帝驾临便立即默契停步檐下,为首的郁雾还在龙足踏入后悄悄阖上了门。
云柔哲披了件雪绒斗篷,领前系带松着,在门前直直对上他。
“方才……是朕话说重了。”
心底莫名抽疼一下,抬眼相对时尽是落寞。
她闭了闭目,略一屈膝,“是臣妾思虑不周。”说完便径直朝门口走。
“柔儿要去哪儿?”
擦身而过时,他负着手问,没有回头。
她亦未回身,目光飘渺至窗外晴光下的积雪,“虽都是皇上的殿宇,此处景致终与福宁宫不同,臣妾想回去看看了。”
霎时背后围上一道熟悉的温暖,雪披应声而落。
“柔儿别走。”他从后将整个人揉进怀里,腰间手臂收得很紧,原本挺立的头首深深埋于她颈窝,“不要丢下朕。”
灼热气息掠过领襟的凤毛,蹭得颈侧些微发痒。
“可若我们想看的风景终究不同呢?”她缓了缓神,声音极轻。
背后呼吸略微一滞,低声吞吐于耳畔,“柔儿向往的风景,朕何尝不想看呢?”
腰间手臂忽然松开,云柔哲方一回身就被轻软斗篷重新裹束。
“走吧。”灵巧大掌悉心替她系好披带,顺势向下包住微凉的指尖,不由分说拉着她推开殿门。
“……去哪儿?”
“自然是去翻翻朕的奏折,还有多少滥竽充数之辈。”
不多几时,满宫人皆见帝后有说有笑、恩爱依偎着进了御书房,心中所悬巨石终于落地,方才插曲顷刻间成了过眼云烟。
“柔儿真的一点儿也不吃醋吗?”
“……臣妾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充满磁性的嗓音忽而压低,“不若随朕去寝殿慢慢说?”
“呀,这不是宋少师递给皇上的折子吗?奏疏太多被压在底下了……”
“定是皇后没有日日都来御书房的缘故。”
“……?”
*
元和五年上元节,亦是太子和公主的周岁礼。
尽管太后嘱咐一切从简,皇帝仍执意办出了普天同庆的架势。
宫中从一大早便热闹起来,太子和公主分别换上乾金正红的新锦袄,被身着明黄色龙袍凤衣的帝后抱在手里。
“父……父皇……”听到怀中太子手舞足蹈唤着自己,君珩喜形于色不亚于军中大捷。
他轻摇着太子踱步至云柔哲面前,抽出一只手臂揽住凤袍,垂眸深情款款在她鬓边,“朕何其有幸,得皇后诞育元嗣,一添双璧。所以朕也给卿卿备了惊喜……”
乳母适时上前接过两个皇儿,君珩眸间微动,扬起莫测的熠熠神采。
“你看谁来了?”
龙袍从眼前移开,容贵妃身着盛装吉服赫然踏过门槛,与颂妃和沐嫔左右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