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她大约是嫌夏家的惩罚过轻,毕竟害了冬家所出皇子,可偏偏夏家女又在此时有了身孕;二来她确实心疼自己的亲子为救云柔哲不惜性命,加之贵妃与贤妃素来交好,难免连带着被看不顺眼。
“母后说的正是,若非贵妃以身涉险发现真相,贤妃大义灭亲劝解夏家,朕恐也难以还冬家一个清明。”
君珩的声线低低地掺着怒意,两额的青筋隐约凸起,“母后要罚便罚儿臣,愿给朕纳多少妃嫔就纳多少,反正宠与不宠终归是儿臣的事。但是朕若连真心疼爱且有功之人都护不住,更何谈镇守江山社稷,庇护天下万民?!”
“皇帝……!”太后正欲驳斥,就见卓公公躬身进来回禀:“皇上,太后,贵妃到了。”
他见太后母子剑拔弩张,心知君珩动怒,贤妃有难,正想悄悄溜出去找贵妃来劝劝,岂料刚一出殿门就碰着云柔哲正被郁雾搀着踏进宫门,于是如见救星一般赶忙引进来。
“臣妾请安来迟,请太后娘娘责罚。”云柔哲一入殿就乖顺地跪身请罪。
她还没进门就褪了的银丝暗纹薄披被郁雾拿在手里,露出一身品月色藤萝缠枝纹宋锦长衣,衣裙中段的隆起已十分显怀。
自她有孕以来,君珩便坚持从未在任何场合让她跪过,此刻自然禁不住从高椅上起身想去扶,却被太后一个锐利的眼神止住:“怎么贵妃跪一下,皇帝都不忍心吗?”
“原是儿臣的错。贵妃舟车劳顿,晨起时头晕不适,儿臣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却忘记通晓母后宫里。”君珩的语气瞬时软了几分。
“皇帝是九五至尊罚不得,但天子之过自会有人代为领受。况且哀家今日可没错怪了她。”太后见君珩如此维护越发生怒,似是铁了心要让云柔哲吃点苦头。
“母后要讲尊卑,那众妃见了贵妃还未行跪礼,还不快替贵妃一起跪着,什么时候母后息怒了再起来!”
君珩愤然离座走到云柔哲面前,俯身下来扶住她的肩,云柔哲则拂了他的手臂轻轻摇头,又对着身后将起欲跪不知所措的众妃摆手示意她们坐回去。
太后本质是个明理之人,只是吃软不吃硬罢了。
“臣妾今日来迟,实则因为走到半路才想起皇上忘了带从行宫给太后娘娘带回来的手信礼,故又回去取了一趟。”在云柔哲的示意下,卓公公立刻着人将几盘礼物奉到太后面前,“皇上嘴上不说,在行宫见了什么宫里没有的新奇吃食物件,都说要带回来孝敬太后娘娘呢~”
太后看着玲琅满目的江南糕点和精致瓷器,虽未说什么,但面上已松和许多,甚至满意地不住点头,并让垂窈姑姑好生收起来。
君珩见状也以退为进添了一句,“这每一件都是贵妃不顾肚子里两个皇儿的闹腾亲自挑选的,母后不疼,朕可舍不得。”
方才还在气头上的母子二人都不愿先戳穿的窗户纸,仿佛被云柔哲就这么浅淡如水地轻轻揭过了。
话间,君珩双手环住云柔哲的肩臂不容拒绝地扶她起了身,而后送到宫人早已摆在皇帝位旁的软椅上坐下,她立即与邻旁一早上只字未言的贤妃对视一眼。
太后脸上闪过一阵儿惊喜与愧疚相伴的阴晴变幻,终是收着情绪端然点头道,“贵妃的肚子是见大了,回头让垂窈把哀家宫里新贡的人参送去。”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
云柔哲刚颔首在椅上欠了欠身,就听到太后话锋一转。
“不过哀家见你怀着双胎还要料理后宫诸事,实在是辛苦,贤妃从前也能帮衬一二,但如今也有了身孕,母家又在刀口浪尖上,不如再选新的妃子予以协助。”
君珩望了云柔哲一眼,转头对太后道,“母后思虑周全,贵妃也早与儿臣提过此事,朕的意思是贵妃主掌六宫事甚好,再从妃位中挑个协理试着便是。”
“哦?那贵妃准备挑谁来协理六宫呢?”太后望向云柔哲的目光晦暗不明。
云柔哲重新站起福了福身,不急不缓道,“贤妃协理六宫多年且尚在孕初,臣妾还想让她再辛苦一阵子,也好教带新手。良妃居妃位之首,在宫中时间也长,又向来细腻严谨,想来很快便能上手。颂妃聪慧灵巧,自入宫起便主掌女官一部,从未有过错处。再往下数便是楚贵嫔也十分得力……”
“良妃原先只是太后的贴身侍婢,怎能担起妃位之首?”盈妃忍不住打断了云柔哲,一边瞥了身旁的良妃一眼。
良妃本有些欣喜的面庞立刻黯淡下去,低了头没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