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宫里,溽热的空气如同被冻结一般凝滞。
夏倾妩倚在床头,云柔哲坐于床沿,君珩则坐立不安地暂时落身于离寝榻稍远的软塌上。
“倾儿可感觉好些了?”
云柔哲依旧轻声细语,只是话间气调沉了些许。
方才在碧水榭台,她在太医告知喜讯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如现在这般靠近夏倾妩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转头扬起从容笑意,“有劳季太医亲自照料贤妃这一胎,皇上觉得可好?”
“……自然。”君珩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季太医垂头拱手,“微臣这就去开安胎药,稍后送到芙蓉宫去。”
季太医退下后,众妃方齐身福礼道,“恭喜贤妃娘娘。”
话间除了真心恭贺,剩下的惊讶胜于酸涩。
贵妃专宠就如此轻易被打破了?且贵贤二妃之间的姐妹情深貌似一如往昔?
倒是妤美人和懋美人似乎格外欣喜,仿佛某条可走的捷径得到了印证。
然而贤妃面上几乎与君珩一样凝重,只向云柔哲投去求救一般的目光。
“皇上,刚有孕时十分容易疲累,不如先送贤妃回去歇息?”云柔哲不露声色地仰头看向君珩。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也好。朕与贵妃同去,其余都合自回宫吧。”
轿撵上三人一路无话,直至一进宫门被早已听到风声的婢女雀跃着围住——她们看到一旁的云柔哲时,面上流露出微不可察的扬眉吐气之感。
“姐姐,我本就无大碍……再说,季太医会不会诊错了……?”
“朕亦如此认为。”君珩从软榻上站起走到床前,“毕竟朕与贤妃……柔儿应很清楚。”
“此事确实蹊跷,但臣妾要听倾儿说。”云柔哲只转头瞧了他一眼,便回过身来示意夏倾妩继续。
贤妃看着那双桃花眼露出少有的无奈与失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上说得没错,姐姐莫要错怪了他~”
“我自然信任倾儿,还有皇上。”云柔哲也捏着她的手笑了出来。
气氛骤然轻松许多,贤妃继而低头认真道,“而且我也不可能有孕才对……”
“我曾听星悟提过,有种秘药可致人产生有孕之兆,尤其在初期极难分辨……莫非这就是我们的网中之鱼?”云柔哲面色沉静道。
夏倾妩点点头,“如果这是他们的进一步动作,恰恰说明我们之前做的戏被信以为真了?”
“那也不可掉以轻心,夏家的目的绝不仅是皇嗣而已。”
君珩可以预见,明早自己的桌案上应会多出一沓请封贤妃的折子。
“家里定是见我得了圣宠,便迫不及待地让我有孕,以为早晚能真正得嗣……”夏倾妩条清理晰地分析着,“可他们也太过心急,算起来从玉泉宫那日至今才刚满一月而已,若非你们早知内情,恐怕欺君之罪都要先扣下来了……”
“贤妃倒是提了个好主意。”君珩似笑非笑地轻皱了眉。
“眼下尚不知是谁动了手脚,贸然破局恐会打草惊蛇。”云柔哲不由望了一眼守于窗外的侍女身影,“好在无论真假,倾儿有孕一事已公之于众,身边人只会更加小心伺候,不致再继续下手……我会借此让季太医将芙蓉宫的衣食用物里外排查一番,兴许能够找到些眉目。”
“祖父用人向来不留痕迹,菱叶自上次被发现后也谨慎了许多,我们何不继续做戏下去,总能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云柔哲望着夏倾妩点了头,自她在碧水榭公然认下贤妃有孕一事,便已想到他们恐怕只能将计就计了。
“夏国公的心思并不难猜,眼下冬季倒台,春家尚未恢复元气,秋家向来不涉权斗,夏家自然要趁机坐稳第一世族的位子,势必会在前朝后宫同时给朕施压。”
“皇上近日在前朝也有难处?”云柔哲见君珩神情严肃,并不避讳夏倾妩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