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鹤臣、丁士桢背后站着的,不只是他们自己,而是整个清流集团,是维系刘端皇位表面稳定的最后一道屏障。哪怕这屏障早已腐朽不堪,哪怕它内里早已被蛀空,哪怕它正悄悄将刀锋指向大晋的脊梁??只要它还立着,就还能替刘端挡住来自萧元彻的滔天威压。
只要它还在,刘端就能继续做那个“尚有选择”的天子。
一旦它倒了,刘端便再无遮拦,将赤裸裸暴露在权臣的阴影之下,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所以他宁可容忍通敌卖国,宁可默许贪墨横行,宁可看着万千百姓饿死荒野??也要保住这两个“忠臣”。
因为对他们而言,忠诚的定义,早已不是对江山社稷,而是对皇权本身的苟延残喘。
苏凌忽然笑了。
笑得极淡,极冷,极疲惫。
“所以……圣上是要告诉臣。”
“即便他们勾结沈济舟,偷运军粮出关,资敌万余;”
“即便他们与海外卑弥呼暗通款曲,允诺割让登州海港;”
“即便他们亲手写下密信,愿以京畿三府赋税换异族退兵……”
“只要他们还披着‘忠臣’的皮,只要他们还能替陛下撑住这摇摇欲坠的朝局??”
“他们,就永远不该死?”
刘端沉默。
没有否认。
便是默认。
苏凌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仿佛要将这殿中浑浊的空气尽数吐尽。
然后,他缓缓跪了下去。
不是臣子的叩拜,而是决然的长跪。
双膝触地之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可闻。
“臣……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
刘端眯起眼,未语。
苏凌抬头,目光平静如水:“臣愿辞去黜置使一职,请归故里,终老山林。”
此言一出,刘端瞳孔骤缩!
他万万没料到,苏凌竟会在此刻提出辞官!
这不是威胁,不是抗争,而是一种彻底的抽离??一种宣告:我不再参与这场荒诞的游戏了。
若苏凌真的离去,谁来替他查案?谁来替他制衡萧元彻?谁又能在这风雨飘摇之际,成为他手中唯一可用的利刃?
更可怕的是,若苏凌带着满腹冤屈归隐,不出三日,天下必将传言四起:天子昏聩,拒纳忠言,逼走直臣!
届时,他刘端不仅失了人心,更将彻底沦为萧元彻砧板上的鱼肉!
“你……”
刘端声音微颤,“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苏凌神色不动:“臣知之甚明。”
“臣本布衣,蒙陛下不弃,授以重任。然今观朝局,方知一人之力,难挽狂澜。”
“臣不愿再为执棋者,亦不愿再作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