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这是熙寧年,赵頊本人虽然是好战,主战的,但朝廷上上下下主要的官员却还都是仁宗年间留下来的,好多都还是要躺在庆历议和的“功劳”上过日子的,官僚体系的惯性,不是说你换了一个皇帝,新皇帝表现出一个明显的好恶,马上就能拐过来弯的。
所以王小仙估摸著,就算赵頊再怎么任性,再怎么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两三个月梁乙埋的三十万大军就能杀到的话,那么大概率到时候赵頊的援军连东京城的门都出不来。
【话说,歷史上赵頊好像是没有要御驾亲征的吧,如果只是派援军的话,速度一定能快许多,如果因为我穿越,导致赵頊非得要御驾亲征,因为非得要御驾亲征,导致援军到来的晚了,因为援军晚了,导致西军没有坚持住,那我不成了罪人了么?】
【只凭西军,能挡得住梁乙埋的三十万大军么?听听人家说的,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所有的男人都要上战场来打这场决战了】
王小仙不懂军事,本能的就觉得有些忧虑。
眾將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是面有犹豫之色,就见都监燕达突然怒哼一声,皱眉道:“末將倒是也听说了这所谓御驾亲征之事,可是我说句实在话,京畿地区禁军,真的能有什么用处么?还能指望他们顶在前边打仗不成?”
另一人也道:“江寧公,相比於援军,咱们西军更缺的是輜重,是补给啊,官家能来,咱们当然欢迎,谁不愿意在官家的面前表现一下呢?可咱们就是害怕这补给不够啊。”
“江寧公,俺叫嵬名山,俺是个藩人,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说著,这人从桌上拿出了一个炊饼:“这个炊饼,是原本属於俺们西军的补给,赏赐,功劳。”
然后把炊饼掰成两半:“现在必须要掰成两半,拿出一半,给京师的禁军吃,甚至他们还要吃大头,甚至可能他们吃了,也未必干活,至少像您说的,可能几个月都到不了,几个月后他们到了,这仗很有可能都已经打完了,这不是他们光吃炊饼不干活儿么?”
说著,这藩將大口地將那点炊饼给吃完,神情还恶狠狠。
“哎~,江寧公,不好打,真不好打啊,敌我相差太悬殊了,咱们廊延路一共也只有兵卒两万一千人,这其中还有近一半都是藩兵,咱也不瞒您,咱们西军的空餉还是挺厉害的,实际上的可战,敢战,能战之兵,可能也就一万出头。”
“这西夏——三十万兵啊。”
刚说到这儿,立刻就有人打断道:“误~,不止~,这三十万指的应该只是党项的可战之兵,那还有撞令郎呢?
夏贼作战,素来號称十丁取九,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夏贼这么大规模的国战,既然全国的男丁都要抽出来了,那恐怕这军中就不止是男人了,党项人的女人,也是能战的。”
“啊?党项人的军队里还有女人?”王小仙都懵了,这他从来也没听说过啊。
“正面战场上应该不会有,但是当做辅兵修桥铺路,运输粮草,確实是有,而且很多,夏贼从来如此,確实是不容小覷啊,这样算的话,哪里是三十万,分明可以算五十万了。”
“是啊,五十万了啊,江寧公,如果他们西夏的主要进攻方向真的是咱们廊延路,那可如何是好啊,咱们一万,对付夏军五十万,这兵力的差距——这,確实也没什么信心能守得住啊。”
王小仙:“那要是主力去进攻別的路呢?不是说还有可能去进攻环庆路么。”
“环庆路的兵力和咱们廊延路也差不多,咱们没把握能守得住,他们又能好到哪去?”
王小仙心头自然紧张,却是又觉得好像是哪里不对,而且不禁问:“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应该如何是好,这一仗要如何打才好呢?我又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自然是儘可能的坚守堡垒,儘可能的组织民兵,补给,赏银,儘可能的都给我们,请江寧公为我等做主,切莫要让京里来的勛贵抢了吾等的战功。”
“不错,眼下人心惶惶,而江寧公在军中又素有威望,此事,还请江寧公能够出面给將士们一个保证,將士们定然信您,如此才能够安定军心,让將士们能够安心打仗啊。”
“是啊是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这么说。
“所以——”王小仙有点纠结地道:“所以咱们的诉求,到底是希望官家和禁军,能够早点来,不然怕打不过西夏人的举国之力,还是希望官家和禁军就別来了,把补给,赏钱,军功,都留给你们?你们让我激励士气,可我到底要和將士们怎么说,说什么?”
王小仙又看向了一直以来一句话都没说的郭逵:“所以你们就告诉我,西夏如果真的是倾国之力而来,你们说有困难,不好打,那你们的诉求到底是援军快点来,还是赏银多一点,补给多一点呢?
如果我现在立刻马上给官家写奏疏,告诉官家他別来了,把原本准备好给禁军的补给和赏银统统拿给你们,你们告诉我,能贏么?如果不能,那咱们的诉求又到底是什么呢?”
眾將士一时无言以对,郭逵则是依旧低著头,一句话也不说。
“能!能行!”
却见郭逵身旁一人,高声大喝,这人王小仙也是认识的,刚刚在城外迎接的时候他就陪在郭逵身侧,是他的副將,种諤。
王小仙不认识他,也没听说过,但知道这肯定是种世衡的子侄之类的,关键是他看过水滸传,那里头不就总提到一个什么小种相公,小种经略什么的么,那是鲁智深以前的老大,这个小种经略,是不是就是这个种諤的后代呢?
这么说他本人应该也是猛的吧。
“区区夏贼,何足惧哉,江寧公,咱们都知道你有钱,甚至是有点石成金之能,只需朝廷准备好银钱,也不用多,有个百十万贯,让我在军中招募敢死骑士,趁著他们夏军还没有集结完毕,咱们主动的杀过去,专挑他们的补给辅重,后勤老弱妇孺去杀,必叫他们人心惶惶,根本集结不起来,以攻代守,敌自破矣。”
王小仙:“唉?还可以这样么?有个百十万贯就能搞定么?”
却见郭逵突然勃然大怒:“子正!休要胡言乱语,此策太险,咱们不是早就在军议的时候商议过,是万万不可的么?
就算是真要派遣骑兵深入敌后,也万不可由咱们廊延路去派,因为延州如今,因为石油的关係,是重镇中的重镇,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所谓的断敌补给,实际上就是去屠戮夏人老幼妇孺,此举,著实是有违天道人和,你去杀了人家的老婆孩子,人家难道就不会想方设法的去杀你的老婆孩子么?打仗就是打仗,互相之间下这种烂棋,只会平白增加双方的仇恨,百姓何辜啊!”
种諤冷笑道:“郭帅如今做了这经略使,知延州,怎么也变得跟个文官一样,娘们唧唧的,就跟那陆詵一样,您不会是真拿自己当文官了吧。”
“你说什么?”
“我说得不对么?西夏人是全民皆兵的,男子可战,女子可运,刚刚不是还说,西夏人號称三十万,那是因为没算女子,西夏的女子妇孺,本来不也是他们西夏的辅兵么?她们手里没有刀剑么?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女子,咱们宋军反而还杀不得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