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处于相对放松的姿态,他也习惯于将脊背挺得笔直。继国岩胜将透过琥珀色瞳仁的锐利视线投至日暮葵的身上;日暮葵立刻动作一僵,无端地产生了一种被豹类野兽盯住的感觉。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紧张地看向他。
“继续。”继国岩胜仿佛没有听到她的疑问,只是命令道;属于成年男性的微宽指节轻击日轮刀的刀柄。他在成为鬼杀队剑士前肯定是什么武将世家的公子,若不是这样,他的身上又是怎样同时兼具了高位者的倨傲和武夫的军命严明。
月色笼罩的庭院寂静无声。不久前日暮葵好像还听到前门处传来了什么乱哄哄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兴奋地说些什么,但很快和草丛间惊起的蚂蚱一样沉落下去;现在,只有月光,她还有继国岩胜。
日暮葵机械地挥剑,如芒在背,连刀锋与空气的摩擦都不再那么有力;她自觉没趣,顶着继国岩胜的目光兀自收了剑,走到他的面前。
“到底怎么啦?”
“继续练剑。”他不满,“有什么事情也和你无关。”
“可是你这样一直盯着我,我怎么可能练习地下去啊?”日暮葵索性到他旁边坐着,引起对方皱着眉往另一个方向大挪了几步,与日暮葵之间隔了有一臂距离。
真是个古板的家伙。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继国岩胜直视着前方回答,“是一件好事。大概。”虽然这么说,他却紧抿了唇。
……
日暮葵果然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有一位剑士在几天前外出猎鬼时觉醒了「斑纹」,据这位剑士回忆,他当时正处在被死神扼住咽喉的一瞬间,与恶鬼同归于尽的信念充斥满了他的头脑,他握刀的双手开始震颤,无穷的、几乎要将身体和理智一起燃烧的热气突然蔓延开来,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尤为热辣——这种与剑气同色的小块印记在攀附上剑士面额的一瞬间就让他的实力暴增,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了战局,将咧着獠牙的恶鬼轻松斩首。
日暮葵此前也注意到过继国缘一额角处的火红色云纹印记,没想到这种「斑纹」的存在竟然才是他的实力远超于常人的原因之一;然而,好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
似乎是斑纹与斑纹之间有着强烈的磁场一般,在第一位剑士开启斑纹之后的短短数日,第二位、第三位剑士也觉醒了斑纹,自此实力大增。
他们骤然拔高了一个维度的战力让鬼杀队几乎所向披靡了起来;日暮葵这才意识到,原来「斑纹」才是让战国时期的鬼杀队剑士们成为最强的原因。
这个新发现激励到了她;既然斑纹的开启具有奇妙的连带性,那么只要她觉醒斑纹后再带到大正时代,鬼杀队目前的战力就会得到质的提升!
连着好几天晚上,日暮葵都兴奋地睡不好觉;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自己开启斑纹之后是怎么样像切菜一样削掉一只只恶鬼的脑袋,然后拎着屠刀走向鬼舞辻无惨时,对方又是怎么样抱着她的大腿哀求她不要杀死他的。
在滑进梦乡的前一秒,鬼王的脸和少年鬼舞辻渐渐重合在一起;他玫红色眼睛带着令她动容的悲伤,虚幻的双手捧上她的脸。
他说:“死亡会将我们分开。”
梦境中,日暮葵嘴角抿起的笑意渐渐滑落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后续的训练也在跟进。
斑纹的事情彻底调动起了大部分鬼杀队成员的激情和信心,一时间大家都积极开展起了觉醒斑纹相关的训练;日暮葵也不例外。
可惜原本亲自教授她日之呼吸的继国缘一身为天生斑纹的强者,每日都被向他讨教经验的鬼杀队成员们围地水泄不通;日暮葵不光挤不进去,连日常的日呼课程也被迫中断在十二型——于是,她转头去请教鬼杀队公认的第二强,继国岩胜。
他使用的月之呼吸同样也是由日呼衍生出的新呼吸法,但是比起初始呼吸法的那几位剑士们,他显然并不是很愿意向别人传授自己的剑技,每日的训练也是独自在避人的庭院一角进行。
继国岩胜对日暮葵明摆着的‘退而求次’行为深恶痛绝,白天她主动前来请教,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会丢给日暮葵;然而,深夜时他却依旧时常抱剑靠在庭院一侧的墙面上,远远看向日暮葵训练的方向。
这种双标行为很快引起了日暮葵的不满,她拎着日轮刀气势汹汹地走到继国岩胜的面前控诉道:“为什么老是来看我训练!看我训练又不指出我的错误,难道看我不停地犯错又不停地训练很快乐吗?……等等!你不会真的……?”
日暮葵突然想起了现代的那位岩胜学长发表过的‘你这个三军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言论,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位同质的继国岩胜是在拿她笨拙刻苦的训练模式当作激励自己的素材吗?!
“……”某种程度上被戳穿了的继国岩胜不自然地别开脸去,“只是想知道弱者可以做到哪种程度而已。”
夏夜特有的萤火虫从墙角的草丛间盈盈飞起,落到离他们近处又湮下不见。
日暮葵插着腰仰头告诉他:“努力本来就是不能用强弱区分的。生来就站在高处的人毕竟只占少数,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我们这种靠努力补足天赋的人。”
继国岩胜听出了日暮葵话中的影射,气得忘记了男女大防,扭头剜了她一眼;日暮葵知道对方也不会真的上手揍她,于是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视线。
最后果然是继国岩胜败落,他愤恨地侧过身,以此刻意表示出了他并不与弱女子计较;但却继续说道:“弱者就应该有弱者的自觉,一个人的界限在何处,能否突破、超越,这种事情还是早点知道比较好。妄想依靠什么突然出现的东西把你带到全新的领域?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继国岩胜似乎是被最近「斑纹」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了,很多事情也只是他心中的杂念和无端的猜测;他为什么要把这番话说给一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听?
他将自己的日轮刀重新别回腰间,一拂袍下并不存在的灰尘,紧抿着唇,转身就走。
就在此时,日暮葵说话了。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和笃实,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很好听。
她说:“那么,你就要放弃超越你的弟弟了吗?”
似是嘲弄,似是否定;将大家早就察觉到、却避而不谈的事情撕裂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