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这句话,意味著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雷霆万钧的力量:
“这意味著,人类,第一次拥有了『復刻神跡的能力!”
“在此之前,一片完美的涡轮叶片,一个能让潜艇螺旋桨实现静音的曲面,一枚能突破音障的飞弹头锥——这些决定一个国家国防上限的东西,只能依赖我们最顶尖的技工,像中世纪的链金术士一样,在作坊里耗费数月光阴,凭著感觉和经验,一件一件地『炼出来!成功率极低,成本高到无法计算!”
“那不是工业,那是艺术,是运气!”
“而这台机器的出现,”他重重地一拍黑板,“彻底改变了一切!它让『神,走下了神坛!”
“它就像一台克隆机器!把我们技工穷尽一生心血才练就的『神之手,无限地,复製下去!这,就是现代工业的奇蹟!它能让最复杂的曲面,实现量產!”
安德烈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由他主宰的时代。
“先生们,请理解『量產这个词的真正分量!它意味著,我们可以在一年之內,装备一个师的喷气式战斗机,而你们,或许还在为一台发动机的合格叶片而苦恼!”
“它意味著,我们的核潜艇,可以在你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伏在你们的家门口!”
“它意味著,我们图纸上的所有奇思妙想,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內,变成一排排冰冷的、致命的钢铁!而你们的图纸,永远只能是图纸!”
“这台机器,就是理论与现实之间的桥樑!是区分一个国家是在『製造武器,还是在『生產国防的分水岭!是隔开我们和你们之间那道天堑的,基石!”
安德烈放下粉笔,脸上洋溢著属於工业强国的,绝对的自信和骄傲。
他看著那些听得目瞪口呆的龙国工程师,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当然,”他话锋一转,故作谦虚地说道,“它也有一个……小小的缺点。”
他拍了拍黑板上的“靠模”和“探头”。
“它很笨。它只会模仿,不会思考。它对『靠模的精度,依赖性极高。如果大师的手抖了零点零一毫米,那么它生產出的一千个、一万个零件,都会带著这零点零一毫米的瑕疵。它无法自己纠正,也无法变得更完美。”
“所以,”安德烈的眼中,燃起了一种对未来的、狂热的憧憬之火,“我们乌拉尔设计局,已经在构想一种全新的,只存在於理论中的,下一代工具机。”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的另一边,画了一个更加科幻的,如同神明造物般的草图。
那是一个可以从五个方向,同时运动的,万向的刀头。
“我们叫它,五轴联动加工中心。”
安德烈的声音,带上了一种谈论未来,谈论梦想的,神圣的语调。
“它,不再需要靠模。”
“它的大脑,是一台我们正在研製的,由几千个电子管组成的,庞大的电子计算机器!”
“我们的工程师,只需要把叶片的数学模型,用穿孔卡片,输入给那台机器。”
“机器,就会自己计算出刀具的运动轨跡!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误差的,三维空间轨跡!”
“刀具,將不再是笨拙的模仿者!它將变成一位数学家!一位艺术家!它可以在一整块金属上,隨心所欲地,雕刻出任何我们想要的形状!”
他张开双臂,像一个拥抱未来的先知。
“当然,这只是一个构想。一个属於我们共產主义工业的,遥远的,伟大的乌托邦。”
“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我们才能把它变成现实。”
“而你们,”他转过头,看著秦振邦,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还在玩泥巴的孩子。
“你们现在,连第一步的『仿形都做不到。”
“所以,秦,我的朋友,认清现实吧。”
“把零件交给我们,这是你们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黑板前,死一般的寂静。
秦振邦身后的那些年轻工程师,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屈辱,不甘,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的绝望。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