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两个人看看。”他这才随意点了两名亲兵,“别让她死得太痛快。”
……
承乾殿里,姬抱朴正跪在地上。
明明殿内的地龙烧得极旺,金丝熏笼里还吐着暖郁的瑞脑香,可姬如晦却突兀地感到一阵寒意。
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的雪灰狐裘,指尖触到那柔软温热的皮毛,却依旧觉得一片冰凉。
是了,这寒意并非来自殿内,而是源于眼前这个跪得笔直的少年。
“是朕下的旨意。”
姬抱扑咬着唇,声音里带着倔强。
“殷将军说那里易守难攻,最是安全,太傅也同意了。朕是为了使团能早日抵达,为了大晟的国威!为什么到了皇姐嘴里,就成了不知轻重、任人摆布?”
“本宫早说过,此行重在试探殷戈。”姬如晦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你轻信他的建言,这试探还有何意义?”
“殷将军忠心耿耿!”姬抱朴大声反驳,声音都在颤抖,“这么多年,若不是殷将军在北境震慑穹明,大晟哪来的太平?皇姐你总是防着他,压着他,如今朕不过采纳他的建议,你就要这般兴师问罪?”
他红着眼眶,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你从来不信我。你说让我长大,可我做了决定,你又说我不对。那我到底算什么?”
“我在你面前永远是个傀儡吗?”
姬如晦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冷,像是被一把生锈的钝刀来回切割。
她看着眼前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弟弟。
她为了护着他,满手血腥,机关算尽。她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在朝堂的尔虞我诈中苦苦支撑,就是为了给他守住这万里江山。
可现在,他站在那里,用看敌人的眼神看着她,字字句句都在维护那个真正的豺狼。
姬氏宗亲虽众,可大皇子早已出家,大公主远嫁异邦,小公主年幼稚弱,皇叔远在封地。
先帝临终时将朴儿托付给她,希望她培养出个明君,她至今记得那份沉甸甸的嘱托。
许是他登基太过顺遂,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权谋倾轧,才会把这龙椅坐得如此天真。
“朴儿……”姬如晦的声音哑得厉害,“你想变强,想证明自己,皇姐都懂。可是……”
“你不懂!”姬抱朴打断她,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如果懂,就不会派那个什么望舒去监视朕的使团!你就是不放心朕!你就是觉得朕离了你什么都不是!”
“朕是皇帝!朕想保护你!可是你从来不给朕机会!”
少年的嘶吼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
姬如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心悸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坐立不稳。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玄武跪在殿门口,声音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殿下。急报!”
姬如晦一只手死死撑着桌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大口喘息着,试图压下那股莫名其妙的窒息感。
“说。”
“使团行至明湖渡口,突发变故。”玄武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随行护卫石头,自称……穹明细作,为报当年穹明公主之仇,投毒刺杀殷将军及使团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