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会就此和裴晏声渐行渐远,再也没有交集。
可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师父中毒身亡后的第二天,徐怀真再一次见到了裴晏声。
那日她一直浑浑噩噩,已经忘了为何会去到承天门前,但她却清楚地记得,那天与今天一样,下着濛濛细雨。
而隔着一道门,长身玉立的裴晏声,突然扬声叫住了她。
“怀真,你要不要回资善堂?”
从那之后,整整一年,他们从未再见。
直到永熙十六年二月初五,观定意入宫,她才在青简世珍再次与他重逢。
目光飘向床边矮柜上的《烂柯神机》,徐怀真松开了按着心口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
初春的风雨裹挟着庭院里泥土的气息,霎时间涌进屋来,吹散了屋中沉闷的空气,也吹散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不该想这些的。
在深宫之中,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它不能助她查明师父的死因,也不能护她周全,更不能为观家翻案。
它只会让人软弱,让人心生牵挂,让人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的判断。
师父赵水云曾和她说过,在这皇城之中,脊梁可以硬,但膝盖一定要软;心血可以热,但脑子一定要冷。
她当时尚不能懂其中真谛,但现在却明白了。
窗外雨势渐小,浓厚的阴云被风吹开,露出一弯银月。
徐怀真望着那轮月,许久许久,而后收回目光,转身走到妆台前,从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木匣。
匣子里整齐地叠放着师父留下的几件遗物。
一枚磨得光滑的玉戒,几本泛黄的书册,还有那个垂着流苏络子的玉质禁步。
她将禁步拿在手中,指尖抚过那枚陈旧的络子。
如今她要去查这枚络子,要去查晚香其人,还有观定意与观家之事,容不得她分神再想其他。
裴晏声……
望向门边那把伞,徐怀真眼神渐渐平静下来。
顺其自然吧。
若真有缘分,岁月自会安排。
若没有,那便罢了。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徐怀真便起身梳洗。
她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靛蓝宫装,头发梳成最简单的单髻,只用一根木簪固定。
镜中的女子眉眼清冷,神情平静,丝毫看不出昨夜那些辗转难眠的痕迹。
收拾妥当后,她先去东偏殿看了早课的情况。
殿中,采女们正在檀香的带领下练习站姿,一个个挺直脊背,目视前方,额头上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徐怀真扫视一圈,见观定意站在后排,仪态端方神情专注,看不出半点异样。
而绛玉则站在前排最显眼的位置,腰肢纤细,脖颈修长,像一只优雅的鹤。
见一切如常后,徐怀真便没有多做停留,只隔着窗对檀香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藏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