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杭州的日子,像是给那段充斥着阴霾、尸臭与致命危机的鲁王宫经历,缓缓拉上了一道厚重而安宁的幕布。温暖的,带着湿润水汽的江南风物,逐渐熨帖着盛知意紧绷的神经和心绪。
吴邪的古董铺子——吴山居,坐落在一片不算特别喧嚣的街巷,白墙黛瓦,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味。铺子里的东西大多看似古朴陈旧,带着岁月的沉淀感,但这建立在忽略它们是庸品的前提下。盛知意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那些易碎的“宝贝”,更多的是帮忙整理书架,擦拭一下柜台,或者在前台帮忙接听些不重要的电话。
吴邪给她在铺子后院收拾出了一间小客房,虽然不大,但窗明几净,推开窗就能看到一角精心打理过的小天井,几丛翠竹,几盆兰花,生机盎然。这让她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安心入睡的角落。
潘子的伤需要静养,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吴邪则似乎想用忙碌来冲淡鲁王宫带来的阴影,不是泡在铺子里研究那些拓本和古籍,就是外出拜访一些圈内的老人,试图理清那些缠绕的谜团。
盛知意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她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穿着怪异、惶惶不可终日的“异乡人”。或许是环境使然,也或许是生死与共后建立的信赖,她身上那份初时的拘谨和小心翼翼,如同被春日暖阳融化的薄冰,渐渐消散。
“吴邪哥,你这账本记得也太随意了吧?”一天下午,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盛知意抱着一本厚厚的账册,指着上面一处涂改的地方,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这里,‘明代青花碎片(疑似)’,后面又划掉改成‘宋末民窑残片(待考)’……你这定价跨度是不是有点大啊?”
吴邪正对着一幅墓穴结构图发呆,闻言抬起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咳,古玩这行,眼力见儿是慢慢练的嘛。之前看走眼很正常……哎,你别光说我,让你帮忙归类的那堆铜钱弄好了没?”
“早弄好啦!”盛知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指着旁边几个已经分门别类放好的小木盒,“开元通宝、乾隆通宝、还有几枚品相不错的袁大头,都分开放了。不过里面混了几枚日本的‘宽永通宝’,我帮你单独挑出来了。”
“可以啊知意!”吴邪有些惊讶地走过来看了看,“连宽永通宝都认得?你这‘杂书’看得可真够杂的。”
盛知意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眨了眨眼:“那当然,不然怎么对得起你‘杭州地头蛇’的名号?总不能给你丢人不是?”她巧妙地把话题引开,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吴邪被她逗乐了,作势要敲她脑袋:“说谁地头蛇呢?我这是正经生意人!”
盛知意笑着躲开,动作灵活得像只燕子。两人在不算宽敞的铺子里笑闹了几句,气氛轻松愉快。连在里屋养伤的潘子偶尔听到外面的动静,脸上也会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对过来送药的盛知意说:“小盛啊,有你在这,小三爷这铺子都热闹多了。”
“人多了烟火气难免会重一些嘛。”盛知意把温好的药递过去,关切地问,“潘子哥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好多了,”潘子接过药碗,一口饮尽,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跟着我们经历了那些……不容易。”
盛知意摇摇头,笑容温婉却坚定:“大家都……平安回来了,就是最好的结果。”
许是想到了大奎,空气中短暂的安静了一下。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而温馨的节奏中缓缓流淌。盛知意逐渐熟悉了杭州的生活,学会了用这个时候的灶台生火做饭,虽然手艺一般,但煮个面条、炒个简单的青菜已不在话下。她也会在吴邪忙碌的时候,独自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听着摊贩们用带着浓重杭州口音的普通话吆喝,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闲暇的时间盛知意也没有闲着,而是将它们利用起来锻炼身体,在这短短的几天,她的身体素质明显提高了不少。
盛知意似乎真的融入了这个世界,言行举止愈发自然,不再是最初那个不知所措的少女。偶尔,她还是会想起那个沉默如谜的身影,想起他手臂上那道渗血的伤痕,心里会泛起一丝细微的、难以言说的牵挂。但这牵挂被她小心地藏在心底,如同天井里那几株兰草,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静静生长。
然而,命运的波澜,总喜欢在人们最放松的时刻,骤然掀起。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阳光和煦,盛知意正在后院晾晒洗好的衣物,吴邪在铺子里对着电脑查阅资料。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