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不是失踪,失踪仍然会抱有希望,期待对方仍然会出现。
这是死亡。
亲手见证对方被送入焚化炉,变成小小的罐子,埋进墓地里。
鲜活的记忆还在脑海里回转,但是过去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不会再有回应了。聊天窗口不会再跳出新消息,身边也不会再有人提起他的名字,因为他已经死了。
肉体消亡,精神消亡,在社会上也将消亡。
阿尔瓦会希望有人能够记住他,因此反复地提及、反复地谈论,但是大家都不喜欢这种话题,他们都不喜欢讨论一个死去的人。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们会逐渐淡忘那场大火。
也会遗忘当年那篇关于马约拉纳费米子的论文还有另一位研究者,他的名字是赫尔曼·塞曼。
在未来,会有更多研究者从事凝聚态物理领域的研究,继承他们的研究,在马约拉纳费米子方面获得突破。
他们不会是最耀眼的,始终会有人成为那个最特殊的存在,覆盖他们的名字。
他们都会成为过去的历史,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科研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研究,以前阿尔瓦他们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现在,他们成了肩膀的一部分。
这是必然要经历的,也是科学的使命。
科学的本质就是知识的传承。
始终有人会被遗忘,就像DNA在无数次继承、遗传的时候会有基因片段缺失。可能是一种良性的优化,也可能是被动的负面变异。
但是,哪怕无法实现,阿尔瓦也不希望任何人被遗忘。
这仅仅是他的个人意愿。
并不是作为一个科学家、一个物理学家,而是作为阿尔瓦·洛伦兹,作为一个普通人。
赫尔曼私德有亏,但无法忽略他在学术上的贡献。
他的聪明才智、他的热情,那些蓬勃的生命力,那些面对科研极度激昂的爱,都让阿尔瓦无法忘怀。
不会再有第二个像他一样的人了。
放下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阿尔瓦每一次、每一次以为自己放下了,他可以走出阴霾重新生活,但每一次、每一次都会有新的问题将他重新拉回来。
他面对的问题不是单纯的失去。
这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问题积攒已久,不过是在这个时候爆发。真正处理起来就像咬不断的藕丝一样,总会牵扯出细细的丝线,牵扯出别的问题。
如果他只有这个问题就好了。
他忽然想起某处听来的话语,“我们都是软弱的人”。
如果人都是软弱的,是否意味着他可以寻求依靠?是否意味着他可以拥抱他人,向他人索求温暖?因为他太软弱了,他没办法一个人完成这样困难的事情,他需要别人的帮忙。
他会觉得向他人索取情感需求是一件令人感到羞耻的事。
但是此刻的痛苦和寒冷占据了他的大脑,理智再怎么与羞耻心撕扯,也无法和求生欲对抗。
阿尔瓦闭上眼睛。
他丢开了手上的伞,紧紧搂住了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