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内的讨论持续了整整一日一夜。
玉板上的经络图被反复修改、标注,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被逐一列出,相应的预案被反复推敲、完善。
所需的药材、器械、人手安排,乃至阵法辅助的细节,被事无巨细地规划妥当。
当晨曦再次透过窗棂,一份详尽到近乎苛刻的治疗方案,终于尘埃落定。
凌无涯眼中布上了血丝,精神却异常集中。
他看向两位同样面带倦色、却眼神清亮的谷主,沉声道:“方案既定,告知云辞后就准备开始吧。”
两位谷主对视一眼并无异议,在他们眼里,既然无法使用药物令患者陷入沉眠,那么为了使其能尽量配合治疗,详细的步骤说明的确很有必要
三人再次来到偏殿卧房。
云辞刚刚起身用了些清淡的早膳,此刻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凌晓则趴在一旁的小几上,小手托着腮,眼巴巴地看着云辞,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三人联袂而来,神色凝重,凌晓立刻敏锐地坐直了身体,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不安。
凌无涯揉了揉幼子的小脑袋,示意凌晓先出去玩一会儿,隐约意识到大人们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商量的凌晓,有点犹豫,但还是乖乖听话,一步三回头的去外面院子里玩去了
确认凌晓离开,且不存在偷听到的可能后,凌无涯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云辞复述最终确定的治疗方案。将过程详尽的细致的,从如何开胸,截断肋骨,如何清理淤血,以及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风险,包括心脉骤停、大出血乃至力量反噬,都清晰而冷静地陈述了出来。
云辞静静地听着,并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态度,只是在听到某些关键步骤时,会极轻地“唔”一声,表示自己的知悉和确认。
直到凌无涯全部说完,云辞沉默了片刻,目光缓缓越过屋内几人,看向窗外远远坐在廊下的凌晓,而后略带迟疑的说道:
“可以,然此地……不妥。”
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治疗之景……恐怕颇有狰狞。”
他提出了一个地点,“昔日……取血的药庐……远离主峰……定在那里如何。”
显然,云辞的目的很明显,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如果没有他人的协助,是不可能独自跨过几个山头,从凌天宗高大的主峰独自跑去相对偏僻的药庐所在的山头
这样一来就能避免让凌晓不小心看到医治的场景,免得给孩子心中留下阴影。
然而,一听到“药庐”二字,凌无涯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否决:“不行!”
或许连凌无涯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个凌晓居住了六年,同样也困了云辞五年的药庐,那座冰冷的玄冰铁刑床,是他心中最深重的梦魇所在。
他本能的想远离那个代表病痛与死亡气息的地方,尤其是在云辞此次治疗风险极大的时候。
他迅速找到了理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药庐阴冷潮湿,不利于伤口恢复,更易引动你体内寒气。开胸医治,本就元气大伤,岂能再受寒邪侵袭?”
似乎觉得自己的判断还不够说服力,凌无涯又转头看向两位谷主,寻求支持,“二位谷主以为如何?”
宿闻老谷主抚须,虽然他还没见过那处药庐,但听到凌无涯的描述也跟着点头:
“凌宗主所言极是。云道友心脉本弱,体虚血亏,开胸之术失血必多,最忌寒邪入体。温暖干爽之环境,于恢复至关重要。”
小药王谷的谷主多兰也偏向此刻相对熟悉的偏殿:
“凌宗主已经带我看过,偏殿下方就是地脉暖流,灵力汇集,且已布下聚阳温煦之阵,保持恒温干爽,最是适宜。药庐那处,就算再去布置,也无非与此处相仿,没有必要。”
见几人达成一致,云辞也不再坚持改换地点,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但紧接着,多兰谷主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让凌无涯瞬间绷紧了神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