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寂如水的脉象,竟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指尖亦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
文渊见状呼吸一窒,既惊且忧,又不知这是不是正常情况,但见自家首领似乎有醒来的迹象,只得按捺住焦急,紧紧盯着。
江芙诗抬眸瞥了他一眼,凝重开口:“文主事,首领经脉闭塞已久,此刻气机初动,需保持室内绝对安静。烦请你带众人在外等候,切勿打扰,否则前功尽弃。”
文渊沉默片刻,想到药材、银针都已反复检验过,并无异样,想必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带上了房门。
江芙诗随即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巧的香篆,点燃了一炉淡青色的熏香。
这香虽然会令人武功尽失,却不会当场毒发,而是会缓慢渗入经脉,待三日后彻底扎根,除非有她的解药,否则终身无法逆转。
再有两次施针,这人估计能醒来,所以她必须提前布好后手,万一到时候,风媒翻脸不认账、不肯交出湛霄的行踪,她就以解药为筹码,牵制住这位首领,哪怕鱼死网破,也不能让风媒得了便宜又毁约。
如此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江芙诗照常施针点香,清晰看见榻上之人的眼皮动了动,她转身出门把文渊喊了进来。
“这!”文渊一见这动静,立即瞪大了双眼,扑在床前,声泪俱下:“首领,首领,您终于醒了!”
水凌羽睁眼的那一瞬,目光恍惚,宛如重重水雾浸在眼前,只听得人声在耳边环绕,却看不见人,渐渐的,眼前景象如同褪去的潮水般清晰起来,入目是老了许多的文渊,还有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他并不认识。
他想说话,可由于昏睡太久,喉咙干涩如同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单个不明所以的音节。
“别动。”江芙诗说:“你现在经脉虚弱,气血不畅,还不是动弹、说话的时候,先静养片刻。”
文渊连连点头,忙喊外头的侍女端来温凉的蜜水,由他将水凌羽扶起,用小勺舀着,一点点喂进他嘴里。
如此反复喂了小半碗蜜水,又让水凌羽躺平歇息,江芙诗则继续施针巩固气机。
到了晚上,水凌羽总算能连贯地低声说话了。
他并未先关注自身,第一件事便问:“我昏睡这些年月,阁中诸事可还平稳?”
文渊一一作答,事无巨细,待问到今日那女子身份时,文渊也将前因后果,包括与她的三个约定,尽数禀明。
“她所求,不过是心上人的行踪,属下已代风媒应下,以此为交换,请得她出手救治首领。”
水凌羽听罢,眸色深沉,未置可否,只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虽然昏迷多年,意识混沌,许多前事已然模糊,但他潜意识的警觉仍在,感觉体内内力空荡,经脉滞涩,与昏迷前的状态迥异,这感觉实在蹊跷,不由阖目凝神细察片刻,复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冷静。
回到苏园的江芙诗,连夜在房中研制后续的牵制药物。她想了想,不能再拖下去,湛霄离开已有小半月,多耽搁一日就多一分风险。明天,她就要找风媒要个准话,若他们敢含糊其辞,就别怪她不客气。
有这想法的,何止她一人。
第二天她照常来到茶馆,准备为水凌羽进行再一次施针,正背对着床铺整理手中之物,一把尖锐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抵上了她的后腰。
冰冷的触感令她身形一僵,一丝寒意自脊背刹那间划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她直言道:“杀了我,你体内的毒便再无解药,武功尽失,从此与废人无异。”
水凌羽强撑着自己刚复原的孱弱身体,手中匕首又进了一寸,甚至划破了江芙诗的腰带,“为何我会武功尽失?我昏迷之前,明明记得并非如此。”
江芙诗并未回头,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淡淡开口。
“首领昏睡多年,经脉本就脆弱不堪,能醒来已是万幸。强行运功导致内力溃散,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你若不信,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一旁的文渊见他们如此剑拔弩张,急得额头冒汗,连忙上前一步打圆场:“首领!殿下!万事好商量。”
江芙诗转过身,刚好对上水凌羽收了匕首,她冷声:“废话少说。我的承诺已经实现,寒刃的行踪,我现在就要知道。”
“是、首领能醒来,多亏殿下妙手回春。”文渊向江芙诗拱手,又从怀里拿出信笺,“这密报之中,详细记载了寒刃这段时间的行程,请殿下过目。”
江芙诗忙不迭拆开,一目十行,当看到大阙国三个字的时候,她瞳仁猛缩。
大阙国与大晟国素无邦交,边境封锁极严,关卡重重,想靠自己入境几乎不可能,她皱起眉头。
“文主事,你们风媒答应我,要确保我的安全,此诺还作数?”
“自然作数。”
“好,护我前去大阙国。”
文渊一愣,看了眼面色依旧苍白、倚在床边的水凌羽,为难道:“殿下,我们首他伤势未愈,元气大伤,还需要您……”
江芙诗微微蹙眉:“那就一起上路,路上慢慢将养。要不现在杀了我,大家一拍两散。”
“你!”水凌羽气得一阵急咳,捂着胸口,指着江芙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直觉,自己武功尽失是她在捣鬼,奈何却没证据。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真是她所为,此刻撕破脸,自己今生,便真要沦为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