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站在门口?快进屋快进屋。”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太太杵着拐杖过来招呼几人。
谢玉华立刻上扶住她:“一进门刚好碰到,多说了几句,二叔他们回来了吗?”
老太太不满道:“他是个大忙人,昨儿我特意叮嘱让他早点回来,这会儿都还不见人影。”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谢玉华满不在乎道,转而介绍道,“奶奶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江禾。”
“哎哟哟,”闻言老太太拉住江禾看了又看,连连点头,“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心好生得也漂亮。”
江禾不知道谢玉华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进客厅又来了一位穿着围裙亲切和气的中年妇女,她把果盘放在茶几上笑眯眯地说:“多谢你救了我们玉华,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吃水果。”
“您太客气了。”江禾受宠若惊。
祝勉和柯珍容不知道内情听得一头雾水,恰好此时冯春生从外面进来,老太太也没再拉江禾说话,起身跟着中年妇女离开,一水儿的年轻人,跟她一个老太太能有啥话可说。
知道祝勉认识江禾谢玉华就只跟柯珍容介绍她:“珍容,这是我的朋友江禾,跟我一样是机械厂的职工,不过她厉害得很是厂运输队的。”
“你会开车?我只见过三个会开车的女同志,你是第四个。”柯珍容冲江禾竖大拇指。
柯珍容窄脸大脸,一双英气的秀美挺拔,表情活泼自然,逗得江禾一下子笑出来,冲她伸手,“你好。”
“你好,”柯珍容干脆利落地回握,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柯珍容是谢玉华发小,打小儿一起光屁股长大。”
谢玉华忍不住瞪她:“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谁跟你一起光屁股我可是穿了裤子的。”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几人顺势坐下来,柯珍容给江禾说起他们小时候的趣事,听得江禾嘴角一直落不下来。
天色渐黑,剩下的人陆陆续续回来,谢老爷子一回来就钻进书房,把客厅让给年轻人,谢玉琴和她哥哥嫂子都同龄人,大家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说话。
直到一家穿着体面的三口进门,气氛顿时被削弱,众人纷纷起身,江禾也跟着站起来听他们喊:“姑姑、姑父、谢阿姨、顾叔叔。”
打头的贵妇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牵着一个穿粉色呢大衣小皮鞋的漂亮小姑娘,她笑着开口:“都在呢,春仪你不是在家里就吵着想哥哥吗,去吧。”
小姑娘一听这话躲到了贵妇人的身后,怯生生地探头望着众人,贵妇人脸色有些不自然,伸手扯她,“去啊,哥哥不是在这儿吗?”
顾伯康察觉不对,抱起顾春仪打圆场:“婉君,春仪应该是有些困,你和孩子们说说话,我带她去休息一会儿。”
谢婉君不阴不阳看他一眼,“马上吃饭,睡什么睡。”
她又补了一句,“春仪平常也见不到这么多哥哥姐姐,时间长都生疏了,正好人都在,可以联络联络感情。”
哥哥两个字她咬得极重,迟迟等不到儿子回应,她温温柔柔地继续说:“春生,这段日子忙什么呢,也不来家里吃饭,是不想看到妈妈吗?”
这话听着不对啊,江禾飞快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冯春生,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斜靠在沙发上,视线落到别处,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样。
总之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谢家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谢玉书作为年轻一辈的老大照例站出来安抚姑姑,“春生最近加班加得厉害,饭都顾不上吃,您瞧这都瞌睡起来了!”指鹿为马,冯春生垂眼他说人家在打瞌睡,不过也算是给了谢婉君一个台阶。
她轻轻笑起来,“这孩子就是不知道爱惜自个儿。”
余下众人松了一口气,谢婉君有病是谢家众所周知的事,当年冯春生父亲下放前夕她怕受牵连火速与其离婚连儿子也没要,任由冯春生跟着他爸去到云南的农场,一待就是四年,在此期间谢婉君就病了,心病,一概听不得旁人在她面前提起冯春生,一听就落泪,落下个心绞痛的毛病。
直到第四年谢老爷子不忍心,想尽办法把年龄刚刚够的外孙送进部队,前后十年里母子一面未见,从不通信。
直到前年冯春生退役进派出所,谢婉君的母爱一忽儿爆发,疯魔到给女儿改名春仪,甚至不惜以母亲的身份压冯春生,只为与儿子亲近。
奈何冯春生压根儿不买账,两人碰面轻则在谢婉君刚要发作时由其他人转移她的注意力,重则没及时阻止众人一起听她咆哮。
两个老人在,众人也不想横生事端,久而久之都会打配合,三言两语就能把谢婉君劝下来,还能怎么着,没病的让着有病的呗。
至于谢婉君为什么想要挽回冯春生,没人猜得到。
经过这一遭融洽的氛围荡然无存,谢玉华对此感到愤懑又有点无可奈何,她悄悄起身去厨房找来了奶奶,老太太一出现,谢婉君彻底偃旗息鼓。
如果说唯一能压制谢婉君的人恐怕只有谢老太太,她一直不满女儿抛弃外孙,也就是这几年谢婉君二婚生女后母女关系才有所改善。
正好谢老二回来,众人生怕她再发疯,好好儿的一个生日反而闹得不痛快,赶紧请来老爷子开饭。
晚饭很丰盛,四凉八热一条鱼一道汤,人多得饭桌都坐不下,三个小孩儿直接被安排到茶几上吃。
饭桌上谢婉君忽然开口:“妈,这次伯康板上钉钉能升,到时候我想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将来春生结婚有孩子了也能住得下,他这都26了,您可得好好儿替您外孙寻摸寻摸,不然再过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