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轻轻抬手,放在他腕上,那触感很轻,像光落在冰面上。
他嗓音低哑:“他需要一个人。”
“所以我们在外面。”她答得很轻,身影与他一同嵌在门外的阴影里,仿佛共同分担着门内漫出的巨大悲恸。
风从长廊那头吹来,灯焰微晃。
郭走丢看见他额前的发被汗水贴在皮肤上,眼神像被夜色吞了一半。
她取下自己的手帕,替他拭去额角的湿意,动作很轻,像在擦一层看不见的血。
他没有动,却在那一瞬,睫毛颤了颤。
“山海。”她低声唤他,那声音没有安慰的意味,只是让他在崩塌边缘有一点被呼唤的实感。
他垂下眼,指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像是怕自己也要坠下去。
郭走丢反握住他——那一下,有力又稳。
他们就那样站着,直到烛火完全熄灭,两人的影子被门缝的光线切成两半,又重叠在一起,那是唐家的余震——无声,却震彻屋脊。
街角馄饨摊的梆子声,三更了。
唐山海才像从某种麻痹中醒过来,嗓音沙哑:“回去吧。”
郭走丢点了点头,却没松手。
雨停了,廊下积着浅水。
他们并肩走回西苑,鞋底溅起的水花溅在灯影里,碎成一地微光。
夜色沉沉,他们一路无言。
回到屋内,唐山海脱下湿透的外套,垂在椅背上。
郭走丢走到他身边,伸手替他擦去衣角残留的水痕,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那动作像是在确认:你还在。
她转身倒了一盏热茶,推到他手边,语气柔得几乎听不见:“喝点吧。”
他垂眸,看着那缕热气升起——那是唐家此刻唯一的烟火气。
他终于伸手,把茶盏往自己这边推了推。
“去睡吧。”
郭走丢没有走,只在他身旁坐下:“我就在这儿。”
桌上摊开几份林婴婴送来的情报,唐山海一页页翻着,纸页摩擦的声响细微如呼吸。
她靠着墙坐下,双膝抱在怀里。
他没有再说话,她也没有出声,只在他每一次翻页停顿时,轻轻伸手,把散落的纸角理平。
那些细碎的动作,像是帮他把碎裂的夜一点点拼回去。
直到灯芯将尽,火光摇晃。
唐山海才抬头,看向窗外那一寸未干的夜色。那一刻,郭走丢从暗影中抬眼,视线正好撞上他。
他眼里藏着痛,却极静。她的手在膝上缓缓收紧,像是要替他稳住这夜的裂缝。
翌日清晨,这份文件会和其他报告一并送进唐蓬莱的案头。
刀递出去了,能不能伤人,就看命。
桌上的茶已冷,郭走丢起身,将那其轻轻收走。她没有说话,只在转身前,极轻地说了一句:“天快亮了。”
她走后,唐山海的手仍覆在那摊纸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