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冯叔对林蓉的温顺态度里,又多添了几分敬重。
他拍拍胸口道:“爷放心吧,老奴安排宴席多年,手上很有分寸,定能帮衬夫人,将此次家宴办得妥当!”
林蓉听完,心里也松一口气。
她不擅此道,不敢打肿脸充胖子招人耻笑,有冯叔帮忙当然再好不过。
但好在,宴席那天,诸事顺利。
因林蓉是裴瓒的妻子,无人敢对她不敬,更没人会交头接耳,议论她的来历、出身。
那些女眷们只是悄无声息瞥向林蓉的孕肚,目光如炬,简直要把林蓉洞穿。
裴瓒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她们还以为大都督有龙阳之好呢!
哪知这样位高权重的贵人,竟被林蓉这样一个庶族女子拿捏,还怀上了身子。
倘若林蓉一举得男,日后前途当真是不可估量!
官夫人们心里既妒又酸,一边咬着牙,一边说些逗趣林蓉的谄媚话,一场家宴没出半点差池,就这么其乐融融地操办完了。
林蓉盛装出席,满足了官眷们的好奇心,此后的几个月,竟真的没人再来叨扰她了。
夜里,宴散。
裴瓒忙完公差,回到府上。
他照例擦身换衣,再来搂林蓉:“今日宴会如何?”
林蓉疲乏不堪,她点头,敷衍了事:“都好都好。”
但裴瓒谈兴很高,问东问西,执意要逼林蓉再说些什么。
林蓉无可奈何,只能挑拣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说给裴瓒听。
“虞夫人家里的二姑娘,不过及笄年纪,竟嫁给了孙将军为继室!要知道孙将军今年都二十九岁了,大上二姑娘一轮,当真是老牛吃嫩草。”
裴瓒听得那句“二十九岁”,脸色微沉。
他薄唇轻抿,帮着辩解一句:“虞二小姐虽为继室,可论门第,却也算高攀孙家。孙将军重情重义,为亡妻守节五年,方肯续娶,且他膝下并无子嗣,倘若虞二小姐嫁进家宅,诞下一儿半女,便能在孙府站稳脚跟,与头婚无甚差别……保不准人家心里乐意,倒让你在背地里嚼舌根。”
林蓉讪讪道:“有道理,我也不好长舌妇一般,背地里乱说旁人的家宅事,无非是觉得虞二小姐年纪轻,完全可以嫁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没必要在孙将军这棵老树上吊死。”
“孙将军未及而立之年,不过二十九岁,亦是青年才俊……罢了,莫谈旁人家宅事,以免说错话多造口业。”裴瓒堵住了林蓉的话,不与她多说那些闲谈。
林蓉觉得裴瓒有点莫名其妙,是他要问东问西,她答了又不高兴。
说她造口业,可裴瓒下手杀人乱造杀业,他怎么半点不顾忌呢?
林蓉懒得理他,扶着滚圆的肚子,吃甜汤去了。
其实,林蓉并不喜欢参加这些宴席。
尽管所有人都对她展露笑颜,言语奉承,但林蓉很擅察言观色,又怎会不知那些官夫人心中的小九九?
她们故意为林蓉献策,劝她找一个好拿捏的貌美丫鬟,送去大都督的床上,供他纾解,如此才能防止男人在外打野食,成日不着家。
林蓉脸上傻笑,心里却道:她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竟敢管裴瓒的事,她是不要命了么?!
除却这些私房话,夫人们还旁敲侧击,有意无意询问林蓉爱吃什么,喝什么。
她们想知道林蓉吃酸还是吃辣,肚子尖不尖,能不能为裴家添丁,生下一个带把的儿子。
在这样逼仄窒息的高门宅院里,唯有丈夫和子嗣,才是女子最重要的立足之本。
谁都不能免俗。
可林蓉想到逃到凉州的那一日。
明明还有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策马奔走的黄土戈壁、巍峨壮观的重峦叠嶂……天地那么辽阔,她为何要被困在这一方浅池里,与人争长论短,一日日黯淡成鱼目,踽踽老去。
四月底,已是春末。
北地战乱频频,裴瓒挂帅出征,率军北上。
此为谋国祚,创盛世,扫清六合,解黎民百姓倒悬之急的经国大计,自是士饱马腾,三军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