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生有梅花胎记,皆囚于监牢,好生看管,待裴瓒亲去监牢,核实逃犯的样貌。
裴瓒摁了下额角,沉声吩咐下臣:“查验逃犯真身时,不可由男子靠近,只能让妇人解衣验身……除此之外,还要查各州漕运水路,大至客船,小到渔舟,悉数查明。还有,派人上各地官牙所、私牙人那处盯梢,看看这个月是否有生客租赁房屋,就连投亲民宅的百姓,留宿荒庙的流民,亦要逐一排查过去。”
只恨邵州并非裴瓒的辖地,如想行事,怕是多有不便。
但没关系,林蓉逃到哪里,他便打到哪里。
“林蓉,我说过的。”
裴瓒凤目含威,神情森骇,隐忍的怒火在血脉偾张的胸腔中,炽烈焚烧,几欲将人焚灼成灰。
几根玉指翻飞,游刃有余地把玩着那一把寒光毕露的锐刃。
“如你私逃……我定会杀你。”
第43章
林蓉一路向西逃去。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她卖马坐船,逃离了庐州。
出城后,林蓉又去集市书铺里买了一本讲解各地风土人情的《地方志》,本来她还想买舆图,但舆图贵重,即便是旧时的羊皮绘卷,也要一两银子,也就裴瓒这样家大业大的军将,才有能力与闲钱置办整个魏国的州府地图。
反正林蓉没舍得花这个钱,她只能抱着那本《地方志》细细地啃,再从划船的船夫口中,打听各地水路、官道的路线。
林蓉日以继夜地赶路,一门心思朝着邵州跑。
邵州接壤青州,又不属于南地六州之一,只要林蓉逃出南地,裴瓒鞭长莫及,或许就抓不了她。
林蓉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加快脚程逃离。
她害怕后头会有追兵,夜里根本不敢在驿站客栈里落脚,生怕睡熟了被人擒住,又要抓回庐州。
林蓉基本都是带些干粮上荒庙对付一夜,或是花点小钱去民居投宿。
好在林蓉脸上生疮,又涂了浅淡的乌膏,即便她的声线绵软,常被人怀疑是女儿身,也无人会对一个丑陋脏污的男装女子做些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月,林蓉终于赶到青州。
再行那么一两天,她就能逃出南地了,林蓉欢欣雀跃,却又不敢掉以轻心。
林蓉料想裴瓒行事谨慎,保不准已经从吴念珍那边套出话了……他一定会知道她逃往邵州,既如此,林蓉便不能往邵州行去。
林蓉清点了剩下的二十多两银子,她找了青州金水镇的一户镇民,花钱请人作保,为她重新置办一份前往凉州的路引。
这一次的路引,林蓉抹去了她的“庐州籍贯”,谎称保人是自己表兄,而她实乃青州人士,如此一来,便能阻止裴瓒从“四处迁地访亲的庐州人”这一点查验寻人。
凉州距邵州不远,但离西域边境很近,魏国边塞天气严寒,雪峰延绵,其实不大合适林蓉这种住惯了湿气重的南地姑娘定居。
但林蓉管不了那么许多,她别无选择,为了摆脱裴瓒,只能先去凉州落脚,其他再议。
待林蓉抵达凉州时,已是一个多月后。
彼时已是八月,夏末,日子渐冷。
林蓉劳累一月,加之身体虚耗亏空,不出意外病倒了。
林蓉难得善待自己一回,她花了二钱银子,住到干净整洁的客栈里,不但差遣店小二出门买药,还将自己从头到尾都清洗了一次。
看到那一桶乌漆脏污的浊水,林蓉边拥着温暖的被褥,边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她安全了,她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压在林蓉心口那团沉甸甸的气,好似在这一瞬间忽然消散了。
林蓉喝了药,又吃了一碗淋了肉臊的“拨鱼子”。
这是凉州当地的面食,做法倒也不难,将面食糊在碗底,再用筷子一碾一蹭,拨进沸水锅子,便能煮出这般爽口的面疙瘩。
林蓉喜酸,还特意往汤里添了几勺老醋。
待她一觉睡到下午,脑袋清醒以后,林蓉又上街买了几身胡袍,还有当地常吃的胡饼、烤馕、腊羊肉。
即便凉州位处西地,地方百姓也会说大魏话,只是说得不大好,口音听起来有点像胡语,在街上林蓉还看到好些深目高鼻的吐蕃人。
凉州不算富饶,虽与西域通商,可比之有着“天下粮仓”之称的南地,还是贫瘠很多。
凉州靠近边塞,虽有胡族争斗,但比起眼下中原乱战,还是西地合适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