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康玮深知裴瓒生得七窍玲珑心,最擅言辞挑唆,他不听他诡辩,闭眼冷声:“自是对我委以重任,盼我斩下你的人头!”
“倒是愚钝……陈文晋派你迎敌,无非是知你我此前有过师徒之谊。”
裴瓒语带嘲讽,轻轻勾唇,“若你不敌,被我屠戮冀州,加之我舍弃裴氏嫔妃……在世人眼中,裴某便成了那等弑亲屠师的乱臣贼子。”
如此一来,陈文晋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君王,他乃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而裴瓒心狠手辣,无恶不作,自要沦为众矢之的。
陈文晋无非是想污了裴瓒声名,也好让世人唾骂裴瓒,来日即便攻入京师,亦是贼子起事,名不正言不顺。
徐康玮被裴瓒的三言两语怔住。
他难以想象,自己效忠的君王,为了给裴瓒多添一个忘恩负义的弑师罪名,竟还藏了这样一道谋算。
陈文晋一心要送徐康玮去死,也好为裴瓒日后起事,添些一番舆情阻力。
不过一句奸佞骂名,竟也要赔上徐康玮的性命吗?
难道陈文晋从来没有信过他?陈文晋能弃他如敝履,无非疑心徐康玮真的可能是裴党官吏。
与其将裴瓒的耳目留在京中,倒不如送徐康玮去死!
如若徐康玮想要保全京中一家老小,便要与裴瓒结下死仇,以“为国捐躯”来自证忠心,方能取信于君王!
徐康玮唯有死路一条!
他想到京中刚出生的嫡长孙,想到刚娶妇的幺儿,心慌意乱。
徐康玮不信裴瓒所言:“满口胡言!”
徐康玮私以为,裴瓒巧言令色,或许只是为了招降他。
可没等徐康玮出声辩驳,那一把长剑,已然无情地贯穿了他的颈骨。
裴瓒腕骨一拧,血花爆开,银鳞甲胄蜿蜒几片落梅。
“你……”徐康玮瞠目结舌,口齿含血,他死不瞑目。
裴瓒竟要杀了他!
裴瓒并不想留他在跟前效力。
“既是君王所赐,裴某莫不敢辞。”
裴瓒抖去剑上血迹,他平静无波地道,“况且,你今日不死在战场,恐会连累你京中父母妻儿一并丧命,倒不如裴某念在昔日师徒一场,送你一场恩典。”
“徐将军,安心去吧。既有师徒情谊,我定当赠你一具全尸。”
裴瓒身为主帅,麾下有兵有将,不敢有丝毫疏忽。一朝行差踏错,便是全军覆没。
今日放虎归山,他日倒成害群之殃。
因此,裴瓒心硬,决不会手软,免得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至于那些污名骂名……
裴瓒垂眸,长指捻帕子,慢条斯理地拭剑。
他从来只信奉“胜者为王败者寇”,至于世人攻讦,文臣口诛笔伐,三两句秽语,不痛不痒的,又有何惧?
裴瓒离开庐州已有半月。
前线军事,林蓉了解不多,但为了逃跑需要,她也旁敲侧击从冯叔那里打听到了许多外头的动静。
待冯叔说多了,狐疑看她,林蓉又腼腆一笑:“大少爷离家太久,有些想念,我不过想知道他此战是否大捷,外头的世道乱不乱,会不会有危险……”
冯叔释然一笑,宽慰林蓉:“小夫人放心,大少爷最是骁勇善战,多年来南征北战,平夷斗倭,从未有过败绩!别处如何,老奴不敢说,但咱们南地六州一定是一等一的太平,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冯叔知道裴瓒的雄韬伟略,一提起裴瓒便昂首挺胸,与有荣焉。
从冯叔的絮叨里,林蓉也明白了大致的时局情况。
南地六州属于裴瓒的地盘,尚且风调雨顺,没什么战乱发生,但离开了六州,往北边行去,便是魏室皇族的地盘,也离京畿都城最近。
那些藩王宗亲,全都姓陈,他们对“攻下皇城”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因他们的根基在那处,唯有独占皇宫,才算真正当上了皇帝。
因此,只要天家打战,全往北地的皇城而去,仿佛占了那一座都城,天下权势才算尽在掌握。
不像裴瓒,他对都城没什么执念。身为一方霸主,裴瓒只想着攻城略地,多占地盘,也好整军经武,平治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