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萧闻栀第一次喊她知微。
后来的,很漫长的一辈子,她再也没敢这样叫过她。
因为她无法面对——顾知微听完那个秘密后,流露出的,那样剧烈的,怨恨的,爱憎的,痛苦的,四分五裂的眼神。
“乔老师得了GBM。”
萧闻栀吹了吹挡住眼睛的刘海,她感觉自己眼眶灼热。
“哈哈,好高大尚的英文缩略词啊……中文名叫胶质母细胞瘤,恶性的,这种病病程很快,无药可救……乔老师已经住院很久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顾知微慌忙起身,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绞痛,那些酒精酝酿的风暴在她单薄的胃壁里山呼海啸。
她突然一阵抽悸,好想吐。
她最爱的人和她最信任的人,都欺骗了她。
乔晚舟并不是突然消失的。
甚至就像预谋已久靠近她一样,乔晚舟为了自己的消失,甚至精心策划了一整套告别的演说词。
萧闻栀也是啊…自己最好的朋友原来早就知道了……
只有她蒙在鼓里。
只有她是个无助等待的傻子而已。
玻璃瓶叮咣五六地摔在地上,连带萧闻栀那个高脚杯碎了一地。
顾知微重重甩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闻栀看着那些还没能完全粉身碎骨的啤酒瓶和她那遍地残尸的玻璃杯,不禁想……那些啤酒瓶的质量可真好啊。
所以我早就知道了吗?
那些啤酒瓶在地上顺着惯性、顺着地心引力不停地旋转。
我早就知道了啊。
顾知微退了所有社团,和外界所有的信息存在壁垒,她又被我自私地捆在身边一直补习,活在一个完全真空的罩子里,其他同学想来关心她,不停向她伸出触角,那些敢来搭话的,不是也被我打发回去了吗。
这学期乔晚舟不在,美术社轮休,她那亲传郑梦恰好加入了空竹社,一来二去,抖空竹的时候,我就什么都知道了啊。
可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什、么、都、不、能、说。
如果我说出来,那么这段时间我独自观察的超新星,就很可能会被她人窥享。
我不敢也不能接受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
萧闻栀看着电影落幕。
尾声时历经磋磨的Will等到了回心转意的Vivian,她们在初识的华人派对厅,跳起了浪漫的双人华尔兹。
萧闻栀想,自己如果再冷静一点就好了。
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呢?
已经忍耐了那么久,就快要摘到那颗独属于我的超新星,就算在喝醉的顾知微眼里,自己是一个顶替乔晚舟的名号的冒牌货,那又怎样呢。
……这电影结局真浪漫啊。
如果顾知微看到这样圆满的结局,应该会舍不得对自己生气的吧?
一定是吧?
可惜萧闻栀忍不到结尾,做不来替身,所以她和顾知微,自然无法一起见证这幕大团圆。
萧闻栀喝空了剩下的所有啤酒。
可惜没有酒杯,它们再泛不起甜蜜的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