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利俄斯那足以掀翻小型星舰的狂暴威压,在距离凌晏衣角还有三寸之遥时,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由绝对零度锻造而成的叹息之墙。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能量对冲的闪光,那股蛮横的力量就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凌晏甚至连发丝都未曾拂动一根。他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两颗封冻了万载寒冰的星球,倒映着赫利俄斯那张因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微微扭曲的脸。
对方粗重的喘息声,在此刻死寂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耳和滑稽。
短暂的死寂后,是凌晏那清晰得如同冰晶碎裂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嘲弄,
“就……这,”
这两个字,比任何长篇大论的辱骂都更具杀伤力。它们像两把淬了毒的冰匕首,精准地捅进了赫利俄斯最敏感的自尊心。
他引以为傲的、足以让同级哨兵闻风丧胆的力量,在这个冷冰冰的家伙面前,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就像一头咆哮的星兽撞上了亘古不化的冰川,除了证明自己的愚蠢和无力,什么也没改变。
赫利俄斯的脸瞬间从愤怒的涨红转为羞耻的惨白,又迅速被更深的怒火烧成骇人的赤红。
额角太阳穴处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跳动,冰金色的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瞳,里面燃烧着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才有的凶光。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来自胸腔深处的低吼,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某种被逼入绝境的星间猛兽在磨牙吮血,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最原始的□□力量将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连骨头带冰碴子一起嚼碎,
但凌晏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清晰无比。
“看来,”凌晏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但那双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开始泛起一丝极细微的、如同极地曙光般冰冷而纯粹的光晕,那光晕缓缓流转,仿佛蕴含着整个冰雪星系的法则,“言语的规劝对你这种依靠肾上腺素而非大脑皮层的单细胞生物无效。你需要一点更直接的……教训,”
“教训”二字尾音尚未完全消散,异变陡生。
不再是赫利俄斯那种狂暴散乱、依靠本能宣泄、如同星际飓风般无差别摧毁的威压。
一股庞大、精纯、凝练如万年玄冰的精神力,以凌晏为中心,骤然爆发。
这股力量的显现方式截然不同,它并非向外扩散冲击,而是高度凝聚,带着绝对的指向性和冰冷的秩序感,如同一位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手持由绝对零度锻造的手术刀,精准而迅猛地刺向唯一的目标。
它无声无息,却比任何有声的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空气中仿佛瞬间凝结出无数细小的、折射着冷光的六棱冰晶,区域的温度以可感知的速度骤降,连从通风口吹出的暖风都似乎在半途被冻结,光线变得如同经过冰棱过滤般冷冽刺骨。
赫利俄斯只觉得自己的整个颅腔像是被一根烧红的、却又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巨大冰锥狠狠凿入,
剧烈的、撕裂灵魂般的疼痛瞬间贯穿了他的精神图景,这痛苦并非单一维度的冲击,而是多层次、多角度的碾压与侵蚀。
与之伴随的是一种冰冷的、令人绝望的窒息感,仿佛整个灵魂都被强行剥离□□,扔进了连时间都能冻结的星际真空,每一个意识粒子都在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他闷哼一声,那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挣扎,高大健硕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脚下特制的合金地板被他踉跄后退的军靴踩出刺耳的摩擦声,足足退了两步才凭借惊人的身体素质勉强站稳。
本能,完全是顶级哨兵面对致命威胁时最原始、最强大的本能反应。
赫利俄斯几乎在感受到那毁灭性痛苦的同一微秒,疯狂地压榨着精神图景深处的每一分潜力,在自己的意识外围仓促筑起一道坚固的精神壁垒。
这壁垒充满了野性的、不屈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炽热的意志,外观上仿佛一道由燃烧的陨石、沸腾的岩浆和扭曲力场构成的混乱屏障,试图以最狂暴的姿态阻挡那无孔不入的冰冷寒流。
然而,凌晏的精神力如同席卷一切、冻结万物的冰潮海啸,汹涌澎湃,无边无际,更带着一种近乎规则的冷酷秩序。
赫利俄斯那仓促构建的、依靠蛮力堆砌的壁垒,在接触这股精纯力量的瞬间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冰川断裂般的刺耳哀鸣。
细密的裂纹如同拥有生命般,以惊人的速度在壁垒表面疯狂蔓延、延伸、交织成网。
那冰冷的秩序之力不仅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更带着一种解析与重构的特性,它蛮横地侵蚀、瓦解着他的防御结构,如同强酸消融金属,试图强行闯入、甚至冰封他那片原本充满混沌与炽热能量的精神世界本源。
巨大的、几乎要碾碎灵魂形体的压力下,两人那庞大而强大、平日深藏于精神图景深处的精神体,再也无法维持在虚无缥缈的状态,被这激烈的顶级冲突强行拉扯、具现化于实体世界。
一声清越穿云、带着无尽威严与古老韵律的鸣叫骤然响起,仿佛来自悠远的冰河纪元。
凌晏身后的空间产生一阵微妙的、水波般的扭曲,银白色的、如同月华凝聚的光芒迅速汇聚,阿克忒斯优雅而威严的身影凭空浮现。
它并未完全展开那对足以遮蔽小片天空的巨翼,只是微微舒展,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笼罩全场的、如同冰山浮出海面般的磅礴气度。
每一根银白色的羽毛都流转着冰冷而纯粹的光泽,边缘锐利如能切割空间,那双锐利如最纯净钻石雕琢而成的鹰眼,此刻正散发着冰冷的蓝白色光辉,精准地锁定在赫利俄斯身上。
或者说,穿透他的□□,锁定在他身边那片因巴沙里克即将显现而剧烈躁动的空间维度。
阿克忒斯所立之处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沉静、粘稠、充满了秩序感,带着一种古老的、源自生命阶层顶端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它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这片空间的规则制定者。
几乎就在阿克忒斯显现的同一刹那,赫利俄斯身旁的空气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炽热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