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尘才刚准备将门关上,手还没有从门边上挪开,木色的门和骨节上透着粉的骨骼在阴雨天的狭窄楼道里,被蒙上了一层暗色。
徐照月拽住了他的袖口:“要不你别走了。”
方秉尘笑着摆了摆手:“你又不习惯这些,喜欢一个人住,那就一个人住,我家离这儿又不远,淋了雨,回去洗个澡就好了。”
徐照月脸上的羞赧再也遮不住了,哆嗦着手打开了手机:“天气预报说这雨要下一整晚,明天都不一定会停,估计还要下。”
方秉尘就好像没听懂话里意思一样:“是啊,所以把窗户关好。”
说话间,便朝着徐照月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去,这会儿开着门,万一受了凉就不好了。
电梯此刻也刚好抵达,门打开的那瞬间,电梯里的白光映到了那片阴郁的楼道里面来,电梯里的大娘冲着楼道里面嚷道:“二楼你们都要坐电梯呀?往上还是往下啊?”
没等得到方秉尘开口,徐照月就先替他答了话:“大娘,你先上吧,我们等会走楼梯就行。”
大娘骂骂咧咧地将电梯门重新关上了,老小区的电梯质量并不算太好,门关上的那一刻,都能听得见里面那个人一度气急败坏叫嚷着:“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什么意思!二楼都要坐电梯,下雨天还出去……”
徐照月趁机把方秉尘拉回了房里来,一脸格外歉意:“不好意思啊,老一辈可能挺多都这样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方秉尘显然没往心里去,一耸肩膀一摆手:“没事,倒是你,拉我进来做什么?”
“如果再不走,等会雨水积得更多,那我可就更不好走了。”
徐照月顺势接了话:“那你留下来住这儿吧,算我还你人情。”
方秉尘一愣:“你还什么人情?我给你搬东西,你请我留宿?”
徐照月几乎要满脸黑线了,赶紧摇头否认道:“不是啊!给你买了东西的,只是还没发货。”
方秉尘抱着胳膊看她:“你还的是哪个人情?”
徐照月揪了揪自己袖口的扣子,那颗扣子似乎已经被她揪过很久了,上面都有些跑线了:“之前不是在你家住过一回吗?当时给你住宿费,你也没要,这次就还你了。”
方秉尘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人,顿时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你算这么清楚?”
徐照月可能是出于真心考虑,可能是又在满嘴跑火车,张口道:“倒也不是算啦,主要是因为……你不是前男友吗?有过同居前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借宿还借宿。”
方秉尘将外套挂在了玄关墙面的挂钩上去,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徐照月,你这话很有歧义啊,和我同居是前科?”
徐照月发誓,她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看一些她人的前男友八卦,网上这种帖子还真不少,一刷就是一个恋爱前科,恋爱经验没有涨,前科这个词倒是说的比前夫哥更顺口。
“不是,不是前科,跟你同居怎么能算前科呢?”
方秉尘从卫生间洗好了手:“那你跟谁同居算前科?”
徐照月暗自为自己的这一张不过脑筋的嘴而忏悔,深刻质疑于自己童年时候为什么没有多咽两个泡泡糖下去,毕竟那个时候,大人们非常善于对小孩危言耸听,说什么“如果不小心把口香糖或者泡泡糖咽下去,这个人就会变成哑巴。”
这种事情可没少让她担惊受怕,直到懂事发现压根就没这回事,才终于肯安心吃这类口嚼糖,结果安心没多久,就听说吃多了会发腮,于是再度忍痛割爱。
从此再也不肯多碰。
徐照月知道方秉尘没有真跟她生气,或者揪她的错处,只不过是出于调节气氛的玩笑罢了,而且她也再没和任何一个别的人同居过了。
于是佯装奉承着笑道:“我只有你一个前男友,再想找出第二个,恐怕是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来。”
说话间,眉目舒展,本来只竖着一根手指,偏偏还多竖了一根,凝脂一样的手冲着方秉尘晃了晃,指节匀称,恰巧又因为刚刚将袖口的扣子给打开了,袖子大大翻折了下去,露出了手腕上一些增生的疤痕。
其实这些疤痕并不明显,只是看到的人眼尖。
方秉尘心中暗笑自己也是个没骨气的,看到了徐照月的手,就想到江南荡着船的绿水波,想到了北方旧屋上新下的雪,想到麻雀的蹦跳和脆叫,想到那些轻盈藏彩的锦鲤鱼,想到一切柔情蜜意的东西。
不过这些想法,都在看到那些增生疤痕的时候顿在了脑海里,这些疤痕他先前没有见过,这段日子徐照月基本也都穿着紧扣着袖口的长袖。
前段时间分明还穿着短袖,那个时候还没瞧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