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拿上一把刀,在街头当神经病的。
后来,她真的有些神经病了,只是手里已没有了刀。
该恨谁?汪鸣漠从破旧的摇摇晃晃的木窗,看向大漠里的红柳,她恨自己,恨自己没能守住自己的地盘。红柳一旦没了自己的根,在风中飘啊飘,最后的结局,是被人抽了皮,塞进炉膛。
斑驳的餐桌下,稻草人野火连天。看看,都这种时候了,她想的还只是同归于尽。
而不是拔出利剑,殊死一战。
她在熏死人的火烟中,最后向柳登云做着忏悔——这忏悔,自始至终都不该由她来做。汪鸣漠一声接一声地忏悔,可是,谁来向她忏悔?那个比稻草人还可恨的隐形人,不知在哪继续诱捕。
第十次在靠山村循环。
茅草屋里透着雨后的清新。
丘頔和纪赏同时开口:“你为什么不报警?”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汪鸣漠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三个女人都笑了。
金豆伸着舌头“嗬嗬”,攀上长条板凳,坐在玉龙旁边,抬起脸,玉龙咔咔打了几个字,将手机对准金豆的脸,“咔擦”,大耳朵金豆成了斗鸡眼,玉龙也笑了。
汪鸣漠洗掉手上的铁锈味儿:“我是想帮她把铁链解开,没能行,太紧了。”
所有笑声戛然而止。柳登云细细的脖子被勒得仅有手腕粗细,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断。但也或许,永远断不了,就这样被这跟铁链锁上个生生世世。
到底是谁锁住了她?
纪赏扶正汪鸣漠的胸牌:“是现在就走,还是吃了饭再走?”汪鸣漠摇摇头,扛起桌子底下的稻草人:“我赶时间。”丘頔和纪赏只好将她送出门,挥挥手,两相告别。
云烟外,汪鸣漠的白色衣摆在风中摇曳,整整两年,她终于被看见了,也再次看见自己。
纪赏从玉龙手里拿走手机,滑动两下,和丘頔头凑在一起,齐齐笑了,一则两年前的新闻大爆,“副护士长被造黄谣的背后真相”浮出水面,无数人震痛。
稻草人的火光不再恶臭,成了天边一点遥遥的灯火。
“如果她是个男孩,肯定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丘頔往锅里添了一瓢水。
纪赏正坐在炉膛边烧火,闻言抬起头,顿了顿:“说得没错。”
“所以我们还是要努力生儿子,女孩的话,太遭欺负了。”丘頔得了夸奖,又道。
纪赏没再为她的“进步之言”接话。实在接不下去。
半下午,两人分工,纪赏怕丘頔的脑浆滴进锅里,污染了大家的饭,把她赶去收拾桌子。饭桌没什么好收拾的,丘頔认认真真擦了三遍,第一次做家务这么开心。
擦过的桌子上面没有立即出现烟头,扫过的地面没有出现浓痰,这日子竟有些美妙。
唯一不太美妙的是,玉龙突然喊着“找妈妈”,丘頔指了指地上的柳登云,玉龙摇头,“她不是,我妈妈”。丘頔找来一瓶胶水,学着纪赏的变态,将玉龙的脚底板粘在地上。
让他蹦不起来,蹦不起来就不能跳下悬崖。
好歹让她们安安生生吃顿饭吧。
一人一碗鸡蛋面,金豆也有。
不过,狗不吃面条吗?纪赏疑惑:“它不会是吃面条肚子疼吧?”
丘頔往地上瞅了眼,金豆正在摊煎饼似的翻滚,她想了想:“它吃面条的。可能,是你做的面条太难吃。”纪赏:“……”
丘頔咧开嘴,头一次笑得有些憨:“如果我是狗,我也打滚。”说得好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