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夫的话语罕见得有些咄咄逼人:“您甚至故意将自己伪装成赫隆巴阁下的同伙,您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当恶魔吗?”
秋后算账来了。
理亏的海德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伊夫看出了他的踌躇,所以他坚定地继续道:“我遵从您的想法,确定了‘海德和赫隆巴是一伙’这一事实,将这次事件的责任丢到了他们身上。”
海德满意地点头。
“……但是,那只是作为堕落魔法师的海德的罪过,而他已经被关押在牢中,”伊夫狡猾地一笑,在海德似乎想到什么的视线里,他迫不及待地说道,“而这个世界上有无数海德,也有无数魔法师,再冒出来一个叫海德的魔法师也不意外。”
“……”这做法好像把其他所有人当傻子。
“要是您在意的话,不是海德,另外名字也行,”伊夫小心翼翼地看着海德的眼睛,“反正您都从琉塞斯这个名字改过一次了。”
“说的什么蠢话,”海德哭笑不得,“你以为这种伎俩会瞒过所有人吗?”
“有朝一日我将登上那个位置。知情的人不敢开口,不知情的人不会在意,这件事大概短短几年就会被人遗忘,毕竟帝国的土地那么大,一天要发生多少事也不奇怪。”伊夫这么说的时候好像稍微有了些帝王的无情,但那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所以,老师,没有必要由您的牺牲换来这一切。您不是说我天真吗,那就让我继续天真下去吧。”
海德对上伊夫的视线,少年的目光那么耀眼坚定,以至于他先一步移开了视线:“……这毕竟是我得到好处的事情,如果你下定决心的话,我不会阻拦。”
他叹了口气,但是话语却是轻松愉快的:“……你总是会超出我的想象。”
海德随即抓了抓头发,这是他在伊夫面前少见得没有那么注重形象的时刻:“不过名字就别改了,我好不容易才习惯了海德这个名字。也许正像你说的,人们很快就会遗忘的,毕竟连北部战争的事情都好像上辈子的事了……”
海德的声音平静,只是尾音稍微有一些低落。
事到如今,他终于能够好好地、毫不掩饰地正视那一场惨痛的悲剧。
“关于这个……”伊夫轻轻地说道,“我有一个想法。我想请人写一本故事。”
海德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伊夫默不作声。
“……或者是一出戏?您不是总说戏剧是时代的缩影吗……”伊夫看着海德,目光温柔,“五位隐姓埋名的英雄斩荆披棘地讨伐异族、收复故土,最终和睦地归隐田园如何?也许有点恶俗,或者您有别的情节想法?毕竟我也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剧情什么的都还一筹莫展的……”
伊夫确实只是有个初步想法。但面对一直依赖的老师,他不成熟地像献宝一样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倒出来,似乎只是想让自己的老师开心一点:“……可能没有那么快,但是和平之后大家也会希望有一些娱乐不是吗?人们会记得、会口口相传这个故事。老师,即使你们的事迹被掩埋了,经典的故事也会流传下去,戏剧也会一场场演绎下去,即使短暂落幕,也会重新开幕上演,人们都会记得一切的……”
“多少年以后,这样的戏剧,将要在尚未出现的国家用我们都不知道的语言表演,生命也就这样延续下来……”
他絮絮叨叨得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来问问海德的意见。但当他看向海德时,注意到了海德的表情,他轻咳一声,露出了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成熟笑容:“……抱歉,我忘了您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我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以后再来看您。”
伊夫走出门,恰好和门口蹲着的沃尔夫撞了个正着,一想到之前仓皇逃窜的骑士,伊夫的表情还有些尴尬:“沃尔夫团长,您回来了啊……”
沃尔夫抬头,细细打量着伊夫,然后长叹一口气,抓了抓乱成一蓬的红发。
对着别人的脸叹气叫什么事。伊夫还有些无语。
沃尔夫一跃而起,他郑重地朝着伊夫行礼道:“感谢您,伊夫殿下。”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伊夫被吓了一跳,随即又有些许哭笑不得,“何况您向我感谢什么?”
你们俩的关系又没正式成立。
伊夫暗中腹诽,带点不满又有些不安地和沃尔夫说道:“……您现在还是先进去看看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