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吗?”他的嗓音和手臂一样僵硬,起初飞扬的心绪轰然落地,呼吸近乎凝滞。
奚华依然只是陈述事实:“只是这样。”
再没什么好问了,所有亲密的行为,在她心里,只是肢体接触,不代表亲密关系。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想的?”他微微松手,在两人之间留出些许空隙,迟疑地看着她的眉心。
奚华对他全无防备,点头答应。
过于亲密便是卑鄙,此刻他并未与她额头相抵。他撩开她额间微乱的发丝,手心轻轻贴过去,调动一缕微弱的神识,进入她识海之中温柔地探寻。
任凭他再怎么压抑和控制,这种程度的接触,也绝不是师兄妹之间该做的事。但她竟然没有排斥,就这样任他靠近。
她越是这样坦诚,他越是克制,一丁点儿别的想法都不能产生,否则便是趁人之危。
他很快就探明真相,收回了神识,手却还贴着她的额头,没有移开。
原来这一世她斩断了情根,不会爱人。难怪有人认定他必输无疑,上次季疏也说,百年期限迫近,他死期将至。
奚华抬眼瞧他,见他心不在焉,不知是否有什么奇怪的发现。她拍拍他的手背,问他:“宁师兄,好了吗?”
宁昉帮她擦掉额头上的细汗,又慢慢捋顺发丝,尔后收手退步,整理好她微微褶皱的衣裙,转身朝向舱外:“好了,回去吧。”
“等一下。”奚华跟过去拉住他的手腕,隔着袖口的衣料,再一次摸到他腕上的圆环,“宁师兄怎么了?心情不好所以要自己回去,要把我留在画舫上吗?”
他换了姿势重新握住她的手,再开口已经换了话题:“我送你的灵植,你还养吗?”
“为什么不养,你不是说它活得好好的吗?”奚华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去抱雪山,走近了才发现,雪山已经睡着了。
“我原以为它很快就会长叶开花,但现在看来,我想错了。”
奚华想蹲下去抱起雪山,拉了他两下没拉动,反倒被他拽住,她没回头,只觉得奇怪:“怎么了?宁师兄也有失策的时候?”
“嗯。它能不能开花,何时开花,全在于你。”
“我真的很用心照顾它,绝对没有忽视它。”奚华自认为没人养灵植比她更认真了,有时候她对灵植比对师兄更上心,她会时不时挂念灵植,但一般不会挂念他。“我到底要怎么做,它才会开花?”
“你爱我,它就会开花。你爱我吗?”
什么?师兄在说什么?爱是什么,这不是歌姬的唱词里才会有的字眼吗?和灵植有什么关系?
她很疑惑,不知道怎么回答,停下拉拽他的动作,既没蹲下,也没站起来,一时间陷入茫然。
宁昉把她扶起来站好,面对面又问了一遍:“你可以爱我吗?”
不知怎地,奚华有点心虚,撇开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可以是可以,可是……”
“可是什么?”他没指望她轻易答应,也猜不出她有什么条件。
奚华直言:“可是我并不知道,爱是什么。师兄,你说爱是什么?”
原来她没想提什么条件,只是坦白自己的心境。他的心起起落落,又生出新的期待:“无妨,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会不会很难?”她仍有疑虑,没有一口答应。
“不会。”宁昉语气坚定,与其说是鼓励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面对陌生的感情,奚华不知道该怎么学,想到了现成的例子,问他:“宁师兄在南弋历劫的时候,听说过小公主和天师的故事吗?今夜画舫上歌姬唱的,是真的吗?”
“听过。”他听过很多次,思忖了片刻,告诉她是真的。
这么夸张的故事居然是真的,师兄应当不会骗她吧?
所谓爱,就是贯穿整个故事,被世人不断缅怀和称颂的感情吗?
“那小公主和天师的结局是什么,刚才歌姬没唱完。”她不理解,但也忍不住好奇。
宁昉斟酌几许,决定告诉她南弋家喻户晓的结局:“小公主和天师,两情相悦,白首不离。”
第72章第七十二眼
夜雨渐止,绯云湖上飞溅的水花变成细小的波纹。画舫棚顶上残留的雨水滑落下来,滴答滴答,似冬夜轻声呢喃。
两人还没走出船舱,奚华又改了主意,转身朝里走,拉着师兄走回方才她听曲的雅室,绕过落地屏风,安排他坐到左边那把黄花梨木扶手椅上。
她绕过小火炉坐到自己的位置,侧身端详他好一阵,这画面和她之前想象中的场景如出一辙。暖融融的火光映照在他清俊标致的脸上,眉眼染上光晕显得更温和了。从下颌到肩颈,从窄腰到长腿,他的身姿轮廓正与那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一一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