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不可理喻,这世间竟然有人不在乎任何东西?没有弱点,完美无缺,极致的冷漠是一种强大,也是一种悲哀。
宁昉不屑理会那哂笑,淡漠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
但倘若扯破他精致面具,撕开美丽皮肉,便会见到一把锋利的情刃,雕琢一颗日益破碎的心,无时无刻,刀刀见血。
适应了吗?痛的感觉。再痛一万次,也不会选择忘记这种感觉。
他轻抚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微微加重力气,忽然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
“你又想找她呀?犹豫什么,怕她担心你?”
他不想听,不想被说中。
“可是你看,她从来不找你,她只是应付你。”
他偏又被说中。人越是逃避,越会被严惩。
心防松动的刹那,“神迹”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南弋皇宫仿若天上宫阙,他走完最后一步台阶,在明辉殿门口望见小公主的背影。
他不喜欢她穿着的那身嫁衣,那凤冠也与她并不相配。他踏入明辉殿,走到她面前,他不是为了给她祈福才赶回来的,也不是为了送别,他就是看不开,放不下,舍不得。
“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小公主什么也没问,对视一眼,就看破他的心思。
是啊,她怎么可能不看他?怎么可能连一眼都吝惜不肯给予?
“我好想你。”他把她抱在怀里,再用力也不够紧。他小心翼翼取出藏在袖中的花枝,摘下两朵别在她柔软发间。
“是什么?好香,像梦一样。”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花瓣。
“是茉莉,莫忘莫离。”他也觉得好香,可是,像梦一样。
世间没有神明,没有永恒神迹,梦也会醒。
她的指尖离开了茉莉花瓣,慢慢移向不远处的鹤簪。
为什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为什么连多给他一刻也不肯?
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在幻梦中拥有一切,忘情沉沦,唯独他要一再失去?
“别碰它,我来吧。”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抓在手心。他用另一只手摘下她发间的鹤簪,下一刻,他把鹤簪狠狠刺入魔丹的核心。
徐鹰贤痛苦哀嚎,所有“神迹”都渐渐幻灭。
她消失得好快,对他就没有一丁点儿舍不得吗?关于她的一切都不见了,包括藏在他袖中、别在她发间的茉莉,梦匆匆而去,不留一丝痕迹。
幻梦之中的发簪如同灵鹤一般飞去。现实之中,是他的一缕神识伪装成鹤簪,刺破魔丹,幻鼎宗的护宗大阵随之瓦解。
其他人还留恋着“神迹”并未完全清醒。
宁昉独立风中,又听到了季疏的声音:
“九十余载不见,百年之期将至,她不爱你。愿赌服输,赌约到期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怎么会输呢?他看着手腕上的玉镯,渴望它亮起。
他忍不住吐了一口血,玉镯被染成红色。
第65章第六十五眼(二更)
三更早过,玉绳低转。月色入户,窥人睡颜。[1]
奚华不清楚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迷迷糊糊,感觉一团热乎乎软绵绵的毛球贴着她的肩,是雪山,她已经习惯。
大约因为之前没有帮它打开玉匣,这几日雪山总不安分。她都睡着了,它凑过来挨到一起也无妨,可它偏偏时不时又起来。
额前的发丝被轻轻拨弄,扫过眼角,落在鼻尖,她知道雪山又在玩她的头发,猫爪软软的肉垫偶尔会碰到她的脸。
它玩了好一阵,弄乱了她的头发,又丢下不管。她也不理,任由几缕发丝随意搭在脸上,像一小抹淡淡月色,静悄悄落在闭阖的眼眸上,轻轻把梦覆盖。
原来这是一场梦。在梦里,雪山良心发现,把她凌乱的发丝一一理顺。
奈何它没有分寸感,习惯黏人,凑得太近,热腾腾的呼吸轻扑在她脸颊,激起一丝丝痒意。
她想阻止雪山玩闹,伸手把猫搂过来,不许它再乱动。她无意中按到了猫的后颈,掌心之下后颈正变得僵硬,手感也比平常光滑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