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抚上他的背。
“崔仲明玷污女子清白,杀害忠心有功的臣子,他才是恶积祸盈之人,与你何干。”
想起他的母亲,崔姣姣的心中升上一阵心虚。
她不知道,若有一日被他知晓,自己明知道他母亲的下落却隐而不告,他会不会怪自己,怨自己。可她却明白,在阎涣走出自己心魔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打击了。
她会陪着他上战场、入权谋,推翻书中那些由他孤身入局的明枪暗箭,助他成为真正的天下明主。
关于骆绯所经历的过去,她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慢慢讲给他听。
这一夜,阎涣便是枕在她的膝上睡着的。崔姣姣不忍叫醒他,便倚靠着床边立柱小憩,时不时浑然梦醒,总怕他再度惊惧而起,好在,她只听见了阎涣安稳的呼吸声。
自向她说破心意后,他似乎不再惧怕黑夜了。
次日,天光大亮,北地竟在寒冬中迎来一抹烈阳。
此刻漠州城外,辉芒如血。
阎涣立于城楼之上,玄甲未卸,指尖摩挲着刚刚收缴的漠州城牌。
青铜铸造的令牌沉甸甸地压在他掌心,其上“漠州刺史府”几个篆字被战火熏得发黑。他缓缓将其收入锦囊,与兵符并置一处。
这两样东西,如今皆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城下,赵庸之正在整顿军队,准备班师。他依旧是一身素袍立于马前,羽扇在风中微颤,略浑浊的双眼望向城楼时,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崔姣姣站在阎涣身侧,敏锐地捕捉到赵庸之袖中攥紧又松开的拳头。
这位军师,似乎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先生先行回京复命。”
阎涣的声音低沉如铁。
“告诉陛下,漠州新定,需留兵驻守,孤同公主,随后自会回京。”
赵庸之深深一揖,转身时衣袂翻飞,带起一阵冷风。崔姣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头莫名一紧。她不知晓这位少帝藏在千岁侯身边的“细作”,又会向龙椅上那人带去多少风浪。
泗京,清心殿。
“他竟敢私扣漠州兵权!”
崔宥一把掀翻御案,奏折笔墨洒落一地。少年帝王双目赤红,龙袍下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漠州十万边军,如今尽归阎涣之手,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殿门轻响,赵庸之悄然而入。
他抖了抖衣袍,随即恭谨地跪伏在地,额头点在莲纹地砖上时,眼底却失了对阶上之人的尊意。要知道,他作为千岁侯军师多年,就连阎涣都十分礼贤下士,从不曾让他对自己行如此大礼。
赵庸之声音沙哑:
“微臣无能”
崔宥气急败坏,跑下台阶,一把将他拽起,口中念念有词:
“起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朕要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烛火摇曳,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鬼魅。
赵庸之凑近低语,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勾画着,仔细看去,竟是阎涣在各地的兵力部署。崔宥盯着那些水痕,眼中渐渐浮现狠厉之色。
“他以为,掌控边军就能高枕无忧?”
少年天子冷笑。
“朕倒要看看,当他最珍视的东西被毁时,还能不能这般从容!”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三声轻叩,一名黑衣密探跪地奉上一封火漆密信。
崔宥拆开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好!”
“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