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字句间带着责怪,可一双噙着泪的狐狸眼却只叫她读出心疼。
崔姣姣摇摇头心中的委屈、惧怕、担忧,连同这两个月的思念和胆战,一并混在泪水里汹涌而出。
“哇啊——”
她张着嘴哭了出来,如何都不能停止。
阎涣看她这般模样,心中刀割般地痛,竟要比被敌人砍伤手臂更要痛楚百倍。
许久,崔姣姣才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对他道:
“阎泱同我说,你与王军恶战,受困漠州,苦守孤城,我怕”
“将离,我好怕你会死。”
她的眼泪凝结成霜,灼热的温度刺痛阎涣的眼。
“我去求崔宥接你回来,他不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去怀朔求单于派兵援助,好在他答应了。策勒格日率了三万兵马来救你了,崔宥不能耐你何了。”
阎涣为她抹去泪水,听到此处,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开口问她:
“三万兵马?”
“姣姣,你是如何说服他的?”
崔姣姣将当日之事和盘托出,听到她答允和亲以换援军之时,崔姣姣心中真的很怕阎涣会生气,会拒绝她带来的兵马。
可是没有。
她竟只看见阎涣落下的眼泪。
他将崔姣姣深深抱进怀中,替她隔绝世间全部的的风雪。
“姣姣,对不起。”
“是我的错,是我无能,竟要你孤身一人为我奔走至此。”
他的泪不断流进残风之中,随着北地的刺耳风声刮进崔姣姣的心。
“我说过,会保护你,时至今日,竟是你来救我。”
崔姣姣在他的怀中拼命摇头,双手环住他的背,轻轻拍打着,只为让他不那么自责。
“将离,这不重要。”
她推开阎涣,二人面对着面,两张原本无暇的面容之上,此刻布满风霜。阎涣眉骨上新添的伤痕堪堪结痂,那道艳丽的红只差毫厘,便会划破他的眼睛。
“此处凶险万分,你不该来的。”
阎涣嘶哑着嗓子,恨不能将她一秒送回泗京,送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崔姣姣泪水止不住地流,却挤出一丝悲情的笑,双手捧住他的脸,柔声道:
“你忘了我会相面吗。”
她的眉宇间结着几层霜片,长发披散着,只是简单半扎在身后,几近狼狈的姿态落在阎涣眼里,如同将他的心凌迟一般地痛。
天下间最叫人退避三舍的千岁侯,竟让心爱的女人经受这般苦楚。
他万箭穿心般地悔恨,不该将她带入这场血流成河的棋局。
“你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好吗。”
“将离,相信我。”
万千风雪掩埋她的泪,只是见他一眼,便潸然如泉,可她为阎涣逆天改命,却始终不肯施舍给策勒格日哪怕一个眼神。
生生世世,或许情缘真的早落笔于纸间。
远处,白山之上,一片黑色由远及近缓慢移动着。
策勒格日骤然警觉起来,待看清那远处敌军巨浪后,立即翻身上马,伺机而动。身旁的阎泱还来不及同堂兄寒暄几句,便知晓事出紧急,立即调转了马头,出漠州城外召唤怀朔兵马前来抵挡。
阎涣收紧了眉眼间的柔色,顷刻间,又变回了书中描述的那个不败阎王。
他低眸看向怀中的崔姣姣,只问了一句:
“你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