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姣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但次次都刻意地回避。纵使这里的人都深知她有相面知微之能,可唯有崔姣姣一人明白,她总要离开的。
这一日不会拖延太久,或许会是崔瓷平安度过二十岁生日之后,或许是阎涣称霸中原、建立夏朝的当日。
又或许,是随时随地。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摆脱这里,回到她本该在的世界去。可她不愿去想自己解决不了的痛苦,只想牢牢抓住此刻一切,活下去,也帮他活下去。
于是,她安慰自己,对着阎涣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不会的。”
“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殿内,一片幽静,唯余阎涣安稳的呼吸声自她膝上起伏着。
殿外,满院挂霜,初冬终于降临泗京城,落下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第36章
岁和八年冬,大雪。
苍叶染霜,雾凇如瀑。
阎涣悠悠转醒之时,崔姣姣已离了寝宫,不知去往何处,只剩阎泱盘坐在床榻边守着。
她这一夜哄着阎涣入睡,自己定然是没有休息好的。
“姣姣呢。”
他迷蒙中睁开眼,抬手去摸索,却只搭上了阎泱坚实的小臂。
阎泱疑惑着开口:
“姣姣?”
他思索一阵,便也猜出了堂兄话中之人,赶忙抱拳回话,道:
“千岁,方才墨竹来过。”
阎涣双眉一拧,气息都沉了下去。他旋即坐起身来,未等开口说些什么,便感到一阵晕眩。看来,昨夜那壶菊花酒当真管用,可惜他不胜酒力,这才昏睡至此刻。
“阿泱。”
身旁那黑衣之人立即弯腰,恭敬道:
“千岁请吩咐。”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处,右眼却莫名一阵跳动,心中也泛起丝丝慌乱。
“孤昨夜在长公主处睡着了,这于礼不合,想必宫中很快便会有碎嘴之人四下传开,这对她的名声不好。”
阎泱听得一阵云里雾里,最终只得回一句:
“那便拔了她们的舌头。”
话毕,他便被一记拳头砸上臂膀,吃痛地传出一阵闷哼。抬眼瞧去,只见端坐着的千岁侯双目斜睨着自己,薄唇轻启,声音却带着一丝宿醉后的嘶哑,道:
“你怎能如此无情。”
阎泱登时嘴巴张得老大,唯恐自己是听错了。
“女子名节最为要紧,既是孤惹她被人非议,孤会负责到底。”
他自言自语般说完这句话,又十分认同自己地点了点头,阎泱立在一旁,若非见堂兄神色清明,真想看清楚,他是否饮酒未醒。
“千岁是说您要为这个娶公主为妻?”
“可您不是才同属下说过,女子清白不在罗裙之下吗。”
他嘟囔着,眼疾手快地挡住又一记自阎泱处拍来的手掌。
阎泱干笑两声,可很快地,他便沉默下去,转而面上挂着一片忧心。他抬眼看了堂兄数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千岁,她是崔仲明的子嗣。”
阎涣并未抬头,只是起身理着自己的衣袖,抚平一道道蜷在她膝上时压出的褶皱。
“孤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