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烽烟,天彻底亮了。幸存的百姓相互扶持着,缓缓从藏身的残垣中走出。满目疮痍的长街上,尽是肃杀的一片猩红的血色。
他们都是叶州的英雄,其中许多人的尸身已经残缺不全,或是与鞑靼士兵死死的绞在一起,血肉模糊,难以分割。或是至死仍紧握着折断的刀刃,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凄厉的寒鸦鸣叫刺破寂静,众人压抑的哭声回荡在每处角落,大家自发的用手帕轻轻拭去他们脸上的血污,拾起门板,将遗体小心地一位位抬起。
满身血污的罗慎顾不上疲倦,拿着名册一一核对,尽可能的为他们收敛尸身,修坟立碑。
城中的另一边,挨了俩乌眼青方才苏醒的周怀德被绑送府衙,但他此刻却是面露不恭,得意地笑着,半点没有兵败的颓色。
众人分列凌霄两侧,冷冷地看着他。
忽得,堂外奔来一小兵,向高位上的凌霄禀告:“大人,灵州兵报!”
周怀德闻言嘴角上翘,几乎要笑出声来。
“念出来,给大家都听听。”凌霄神色比他更加傲倨,一双桀骜的眸子紧盯着跪在堂下的周怀德。
那小兵朗声道:“回大人,崔大将军已击退灵州之敌,鞑靼大军逃回河涧山谷!”
河涧山谷是鞑靼进军北境的唯一要道,这也就是说他们溃败而逃,短时间内无力再战了。
周怀德猛地面色一灰,完了,全完了。
想不到他们引以为傲,策划多日的弥天大计,竟然在一夕之间全部化作乌有!
周怀德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巨大的崩溃逼得他神似发狂,喑哑着怒喝一声,立刻便被两旁的军士狠狠扑倒在地,如泥虫一般扭曲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平静下来,终于承认大势已去的事实。
“时辰不多了,本官没耐心等你。”凌霄指指外头的天色,“最后一刻钟。”
周怀德狼狈地趴在地上:“我。。。。。。我是在赌坊第一次遇上他们的。那日开始手气格外的好,后来不知怎么的,越赌越多,便。。。。。。便。。。。。。便收不住手了!”
凌霄讥笑:“我竟不知鞑靼还学会在赌坊给刺史大人设套了,背后是中原人?”
“是万雁堂。”周怀德一脸的灰暗,“他们的首领是个汉人,面目我从未见过,他似是格外防备,总带着兜帽。但我观身形肯定是个武艺高强,约莫中年的男子。有一回我们会面时,还来了个长相粗野的鞑靼人,他们说得鸟语我半句不懂,只看得出万雁堂首领似乎在鞑靼人中地位很高,那些人都管他叫“哦卢格”。”
身旁几个小的同时转过脸来,凌霄道:“这是鞑靼语中大国师的意思,你们平日如何互通消息?”
“我们一直通过他们的二堂主顾云飞,在中间往来消息来联系。。。。。。”周怀德低声道。
薛灵玥倏然握紧了手中的鞭子,“所以你与顾云飞接头的时候,被我们右卫的女官发现,你便假借魏将军的名义杀了她们?”
周怀德长叹一声:“是,她们不止发现了我与顾云飞见面,还找到了我们传递消息的密信,那上面写了我这次全部的计划,我怎么可能让她们活着!我杀了那几个右卫,魏滔对我起疑,他担心奸细将大军的动向透露给鞑靼,便提前率军拔营,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副将王涧、王孝泉都是我的人!”
“魏滔军纪严明,一贯不许他手下士兵赌博嫖妓,先前众人在顾茗的手下也算相安无事,但魏滔掌权后,更引发了这些人的不满,我便利用这点,轻易收买了镇将赵吉等人,派手下杀死顾茗后,我又亲自伪造了他的笔记。。。。。。”
“杀死顾茗,污蔑太子,好个一箭双雕的计策。但这次你们真正的目标,应当是灵州罢?”凌霄手指微曲,上下打量着周怀德。
灵州叶州相依而生,休戚与共,尤其灵州物产丰饶,是北境粮草重镇,一旦丢了灵州,叶州很快将朝不保夕。
周怀德眼神躲闪:“是,对方答应,事成之后将叶灵二州的话事权交到我的手上,我才。。。。。。”
“荒唐!”薛灵玥气得要喷火,“叶州百姓视你为父母官,你却拿他们当两脚羊!”
偌大的公堂上,高悬明镜四个大字沉沉压在众人心头。
“为官者,不爱惜子民,不忠于道义,德行教化通通只是你虚伪贪吝的掩饰,做出背族这种欺天灭地,泯灭人性的事情,让你多活一天,都难以告慰昨夜牺牲在叶州军民的在天之灵!”
周怀德被她骂的面露恼怒,索性破罐子破摔:“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你到底是如何识破我的身份?”
他现在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毫无破绽,怎么就功亏一篑!